否则为何自己活了十几年都顺顺当当,偏生她上天后,就接二连三遭这些“意外”?
天书之上说的好,有仇的报仇,她,沈若曦怎么会不报仇呢?
明珠咬着下唇,血腥味在舌尖弥漫。
她从不信什么神女降世的鬼话,可眼下呢?
整个大燕的人都在传沈若曦是神女,连父亲——那个在朝堂上从不轻易折腰的薛大人,不也在她面前跪下了吗?
凭什么?
凭什么他跪过之后,还要转过身来教训自己?
一阵风溜进来,明珠只觉得浑身发冷,那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冻得她眼眶发酸。
她死死咬着牙,才没让那句带着哭腔的质问冲出口——
你都跪了,凭什么还要来说我?
“往后这些浑话半个字都不许再提。安分守着你的本分,照料好太后,其他的事,你不用操心。”
“自有家中为你规划。”
说到这儿,薛大人恐怕这孩子年轻,继续嘱咐道,
薛明珠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里像是塞了一团被猫爪搅乱的棉线,乱糟糟缠得人发疼。
可她偏要梗着那口气,舌尖的血腥气漫开来,带着铁锈般的涩味,被她硬生生咽回喉咙里。
尤其是瞥见父亲眼底那片化不开的寒冰时,连带着嘴角那点未散的冷笑,也一并被她和着血吞了下去。
喉间一阵滚烫的灼痛,倒让她灵台清明了几分。
她重新抬手,将帏帽的竹骨捏在掌心,细密的流苏垂落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只余下一截紧抿的下颌线。
人就那么静静立着,像尊上好的白瓷像,听凭父亲接下来的训诫。
不说不动,不悲不喜!
薛大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许久,雨水落到檐上滴答作响,敲得人心头发紧。
他像是在掂量什么,又像是在斟酌措辞,半晌才开了口。
声音里的冰碴子似乎化了些,却添了几分沉郁的重量。
“明珠,你要记着,”他缓缓道,
“你不是寻常巷陌里的女儿家,那些个小女儿情态、弯弯绕绕的心思,该收起来了。”
“乖乖走家族为你铺好的路,错不了。”
他顿了顿,指尖在紫檀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两下,
“还是那句话——谨言慎行。”
“寻常时候,便如深潭静水,不露半分波澜;一旦动了,就得是石破天惊,一击致命。”
末了,又加了一句,
“不然,往后要受的委屈,怕是比现在还要多上十倍百倍。”
他本想说“如此心性,难当大任”,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自家女儿从前何等骄傲,许是被沈若曦的天幕连番磋磨,才失了分寸。
寻常闺阁女子哪里经受过这些?
可薛家的女儿,从来不能只算寻常人。
得了家族的荣光,享了旁人艳羡的尊荣,就得担起这份沉甸甸的责任。
儿女情长那等事,本就不该出现在她们的人生账簿上。
薛大人望着女儿被流苏遮住的侧脸,终究是松了些语气,添了句近乎温和的嘱咐:
“往后在太后跟前,多学着些。”
“看她老人家是如何在这波谲云诡的深宫里,坐得稳、站得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