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那块青紫虽被纱角遮了大半,露出的边角却更显淤沉,连带着眼尾都泛着不正常的红。
“父亲。”
她的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却偏偏努力挺直了脊背,那模样像株被暴雨打歪却不肯折腰的玉兰,
“方才女儿怕这副样子惊扰了太后,才去偏殿让丫鬟处理伤口,这才……错过了时辰。”
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光,
“女儿自知失职,请父亲责罚。”
薛怀瑾只觉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住,呼吸骤然一滞。
他瞳孔猛地缩成针尖,视线死死锁在那道缝隙里的伤痕上,竟一时忘了言语。
这是他的明珠啊。
薛家捧在掌心里的明珠,京城里金尊玉贵的薛大小姐。
是他早已为太子属意,将来要凤冠霞帔入主中宫,要替薛家再撑起重担,成为第二个薛太后的人。
自小到大,别说是伤着碰着,便是春日里赏花被花粉沾了衣袖,都要嗔怪丫鬟半天。
她爱惜容貌如爱惜性命,如今竟弄出这等瘢痕——
他眸色瞬间沉得像淬了冰,袖中的手死死攥紧。
跟着的那些奴才都该死!
连个主子都护不住,留着何用?一个都不能留!
“这是怎么回事?”
他开口时,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竟不自觉放轻了。
“好好的,怎么会伤成这样?”
薛明珠再也撑不住了。
方才强压的委屈、惊惧、还有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此刻全化作滚烫的泪珠子,争先恐后地砸在纱帽内侧。
“父亲!”
她带着哭腔,声音里满是惶惑,
“我总觉得……这慈宁宫不对劲!”
话音未落,廊外的雨恰好轻了。
风卷着潮湿穿过回廊,吹得帷帽轻纱轻轻颤动。
也吹得薛怀瑾心头那根紧绷的弦,“铮”的一声断了。
“自打我来这里伺候,就没顺过——过个门弦,走得稳稳的,脚下忽然像被什么绊了一下,重重摔在石阶上。”
她吸了吸鼻子,抬手往裙摆下按了按,像是怕人看见那处的狼狈:
“膝盖到此刻还肿着,方才换衣裳时瞧了眼,青紫得像块陈年旧玉。”
“还有前几日晨起,不过是掀了被子下床,脚下明明空荡荡的,却偏像被什么勾住了鞋尖,硬生生磕在床沿上。”
她越说越急,眼泪掉得更凶,
“起初我只当是自己笨手笨脚,毕竟这些事都只落在我一个人身上。”
“可今日……今日太后娘娘也摔了啊!”
“父亲,这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而且其他人都好模好样,没有任何损伤。”
“父亲,这还不奇怪吗?”
“是不是这宫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