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替时间还愿(1 / 2)

云层初透,王庙村的陶土窑口已泛起微火。

红砖垒砌的烟囱在薄雾中竖立,像一根指向天空的指针,记录着这个村庄从农耕到工业、又从粗放生产走向精密制造的年轮。

冯世杰蹲在窑前,用粗糙的手掌摩挲着一块刚出窑的瓷片。釉面温润,呈青灰泛蓝之色,敲击时发出清越之声,如风铃轻颤。

他眯起眼,对着阳光细看那细微的开片纹路——像蛛网,也像岁月裂开的缝隙,藏着火与土对话的秘密。

“这批‘音瓷’,成了。”他低声说,语气里没有张扬的喜悦,只有多年老匠人才有的沉实确认。

三年前,当丁元英提出要用陶瓷做音响共振腔体时,村里人几乎都当他是疯了。王庙村虽有烧陶传统,但多是粗陶缸瓮,用来腌菜储水,哪能承载生音的灵魂?可丁元英坚持:陶土天然具有吸音、滤波和共振特性,若能控制烧制过程中的密度梯度与微观气孔结构,便可成为最接近“原始听觉”的声学材料。

他带来了数据模型,也带来了归音系统的频响分析算法。而冯世杰,则负责把代码变成现实。

起初失败无数。陶胚在高温下变形、炸裂;釉料遮蔽了声波传导路径;甚至有一次整窑瓷器在冷却时集体崩解,碎得像一场雪崩。村民议论纷纷:“咱们是办厂,不是搞艺术。”

但冯世杰没退。他年轻时读过点物理,后来在外地工厂干过质检,知道精度意味着什么。

在古城修过车,但与这项工作无关。

工业园刚那时,丁总本来是安排他管车企。后来考虑他对陶瓷一往情深,再调他主管8条生产线的陶企。

他开始带着两个徒弟昼夜守窑,记录每一次升温曲线、每一种泥料配比、每一回通风节奏。他们在窑壁埋设微型传感器,在成品上贴附纳米级振动膜,再将测试音频导入设备,反复比对输出音质。

直到某天夜里,第一块真正意义上的“音瓷”诞生——播放一段大提琴独奏时,声音仿佛从瓷体内部生长出来,低音浑厚而不浊,高音清澈而不锐,像是大地在回应天空的呼唤。

那一刻,冯世杰坐在窑口,点了根烟,哭了。

如今,“格律诗·音瓷系列”已在高端音响市场崭露头角。订单来自冰岛、京都、苏黎世,客户中有音乐制作人、冥想导师、失语症康复医师。他们不只买产品,更在寻找一种“被声音治愈”的可能。

厂房内,自动化传送带缓缓移动,一排排未施彩绘的素胎整齐排列,如同等待唤醒的沉默灵魂。喷釉机器人精准作业,每层厚度误差不超过0.03毫米。这是冯世杰坚持保留人工修坯后引入的新系统。

传统与科技在此交汇,一如丁元英的理念:技术不该取代人心,而是放大那些无法量化的温度。

“冯叔!”一个年轻女孩快步走来,手里拿着检测报告,“第七批次的共振频率偏差0.8赫兹,低于标准值。”

是冯婷,村里第一个考出去又回来的景德镇陶瓷学院大学生,现为质检主管。她戴着眼镜,说话利落,眼神坚定。

冯世杰接过报告,皱眉:“是不是昨天那批新泥料?”

“嗯,江南送来的高岭土,微量元素波动有点大。”

他点点头,转身走向原料仓。途中经过一间小展厅,玻璃柜中陈列着历代音瓷原型:最早的粗糙圆筒,后来仿古编钟造型,再到如今流线如山水画卷的“听风系列”。墙上挂着一张合影,丁元英、芮小丹、冯世杰站在建成当天的厂房门口,背景是刚刚挂上的“星辰花科技有限公司王庙生产基地”牌匾。

照片下方刻着一行字:

“让泥土学会倾听。”

冯世杰驻足片刻,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丁,第七批泥料有点问题,我打算暂停量产,重新调配方。”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做主就行。我相信你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