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方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最难的是什么吗?不是技术,是信任。消费者不怕贵,怕的是买回去修不了、没人管。你们怎么解决售后?”
“我们在全省十一个地市设了服务联络点,依托当地汽修厂培训认证技师,备件仓储采用‘中心库+卫星仓’模式。”芮小丹接过话,“首批五十辆车一旦交付,我们将派驻技术督导巡回维护,确保前六个月零重大故障。”
周正方不再追问。
当天傍晚,专家组召开闭门会议。村里没人敢打扰,只远远守候在食堂外。直到夜里九点,会议室灯灭了,周正方走出来,招手示意丁元英和芮小丹留下。
其余人散去后,他坐在桌边,语气低沉却清晰:
“我见过太多所谓的扶贫项目上面拨钱,样。你们不是在要救济,是在建体系。”
他顿了顿,掏出一份草拟报告的复印件:“我想推荐‘星辰号’成为全国首个村级整车制造示范工程。但这意味着更大的压力:你要接受更严苛的审计,更高的标准,更快的迭代速度。你能扛住吗?”
丁元英没犹豫:“我们不怕标准高,只怕标准虚。只要规则透明,我们就敢拼。”
周正言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点头:“好。我会推动立项。但记住,这不是终点,是起跑线。”
两天后,专家组离村。
临行前,李雯悄悄递给冯春梅一张名片:“如果你以后想学车辆工程,可以联系我。我认识几所职校的校长。”
春梅红着脸接过,紧紧攥在手心。
风开始变了。
一个月内,消息陆续传来:项目通过初审,纳入国家级乡村振兴典型案例储备库;省交通厅批准首批三十辆采购订单;一家民营资本表示愿意注资两千万元,换取15%股权。
然而,资金还没到账,内部矛盾却悄然浮现。丁元英怎会看得上二千万,他是不愁钱的主。他的私募基金,他的房地产,他的兄弟正天集团董事长韩楚风。
那天夜里,冯世杰找到丁元英,脸色凝重。
“刘冰想辞职。”
“为什么?”
“他说……怕担责。质检组最近查出三批刹车片不合格,追到他头上,虽然最后证明是供应商问题,但他觉得‘风头太紧’,不如回古城开个音响磁带小店安稳过日子。”
丁元英沉默良久,望着窗外星空。
第二天晨会,他当众宣布:“从今天起,所有管理岗位实行责任公示制。每个人的职责范围、考核指标、问责条款,全部上墙公示,接受全员监督。”
有人窃窃私语,也有人挺直了背。
三天后,刘冰递交了留任申请书,并主动提出带队赴 supplier 现场验货。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某个深夜,丁元英独自坐在车间,听着空荡厂房里的滴水声。芮小丹披着外套走来,轻轻坐在他身边。
“你在想什么?”她问。
“我在想,一辆车从图纸到上路,要经历多少双手、多少次选择。”他低声说,“一个焊工决定多焊一秒,一个质检员坚持重检一次,一个会计拒绝做假账——这些微小的坚持,才是改变命运的支点。”
她靠在他肩上,轻声道:“所以别怕慢。只要方向对,每一步都是前进。”
远处,一台新到的冲压机正在调试,金属撞击声清脆有力,像心跳,像钟摆,像这片土地在黑暗中苏醒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