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朝流暗动(1 / 2)

晨光熹微,金銮殿上,百官肃立。

高踞龙椅之上的皇帝神色略显疲惫,但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着殿下的臣子。

太子胤桁立于御阶之下首位,身姿挺拔如松,玄色蟠龙朝服衬得他面容冷峻,不怒自威。

几项常规政务奏报完毕后,胤桁上前一步,手持玉笏,声音沉稳清晰地响彻大殿:“父皇,儿臣有本奏。太子妃之位空悬已久,于礼不合,于国不稳。宸王妃云氏,乃儿臣元配正妃,品性端良,温婉贤淑,堪为天下女子表率。儿臣恳请父皇下旨,命礼部与钦天监共择良辰吉日,正式册封云氏为太子妃,以定国本,以安人心。”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阵极其轻微的骚动,如同水滴落入油锅,虽未沸腾,却已暗流涌动。

虽然祭祖大典上太子的态度已十分明确,但如今正式在朝堂上提出,意义截然不同。

许多老臣,尤其是那些注重门第出身、对云家“叛国”之事耿耿于怀的保守派,脸上都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只是碍于太子的威势,无人敢率先出声反对。

站在文官队列中前方的户部尚书陈进庭,低垂的眼皮下,眸光闪烁不定。他是淑妃的亲弟弟,六皇子胤骞的舅舅。

陈氏一族过去长期被势大的云氏打压,好不容易等到云家倒台,胤桁上位,他们才得以喘息并占据要职。

若让云清珞成功登上太子妃之位,以太子如今对她的爱重,难保不会爱屋及乌,将来若是……云赫那个本该永世不得翻身的老家伙,会不会借着女儿的风,死灰复燃?

那他们陈家,以及依附六皇子的势力,岂不是又要回到过去被压制的地步?

陈进庭心中波涛汹涌,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偷偷抬眼觑了一眼御座上的皇帝,又飞快地瞄了一眼面色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气势的太子,最终还是将到了嘴边的反对言辞死死咽了回去。

祭祖大典当晚太子对云氏女的维护,他记忆犹新。此刻贸然出头,不仅未必能改变结果,反而可能惹怒太子,得不偿失。

他只能将这份不满与担忧,深深埋藏起来,等待时机。

龙椅上的皇帝,目光在胤桁坚定沉稳的脸上停留片刻,又缓缓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群臣,最终,他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准奏。着礼部会同钦天监,尽快择选吉日,拟定册封典仪,呈报于朕。”

“儿臣(臣)遵旨!”胤桁与礼部尚书一同躬身领命。

胤桁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定。他知道此事必然会引来非议,但只要父皇点头,那些暗地里的反对声音,便不足为惧。

散朝后,胤桁率先走出金銮殿,余白早已候在殿外。

“殿下。”余白上前低声道。

“去澄心斋。”胤桁言简意赅,大步向前走去。

回到澄心斋,胤桁脱下繁重的朝服,换上一身较为轻便的玄色常服,问道:“虞夫人近日情况如何?”

他惦记着云清珞母亲的身体,希望她能尽快回京,在册封大典时给珞儿一个惊喜。

余白恭敬回道:“回殿下,安排在边境的人传来消息,虞夫人经过这段时间的精心调养,身体大为好转,精神也健旺了许多。若无意外,应可在这几日启程回宛都。”

胤桁闻言,冷峻的眉眼柔和了几分,点了点头:“很好。务必确保沿途周全,万无一失。”

他想象着云清珞见到母亲时惊喜交加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东宫,揽月轩

暖阁内熏香袅袅,知鸢端坐在窗边的绣架前,手中银针穿梭,正在绣一幅精致的翠竹图。

她神情专注,姿态优雅,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贴身宫女锦书轻手轻脚地进来,屏退左右,走到知鸢身边,压低声音禀报道:“娘娘,今日早朝,殿下正式奏请皇上,要册立宸王妃为太子妃,皇上已经准了,命礼部和钦天监择日办理。”

银针微微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上下翻飞。知鸢脸上那温婉得体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那捏着针线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哦?看来,殿下是铁了心了。”

锦书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继续道:“还有……咱们安排在澄心斋外院伺候茶水的小路子,刚才悄悄递来消息,说沈公子与殿下在书房叙话,他隐约听到……似乎提到了西晋那边,有些……异动。”

“西晋?”知鸢绣花的动作慢了下来,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她放下针线,端起手边的温茶,轻轻呷了一口,似在沉思。

西晋……长乐王萧瑾玄……那个与云清珞青梅竹马、据说至今仍对其念念不忘的男人……还有那位野心勃勃的西晋皇帝萧瑾易……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知鸢的心头。

如果……如果能借助西晋的力量呢?萧瑾易有扩张的野心,萧瑾玄对云清珞有情,而自己,有对云清珞的恨,以及对太子妃之位的渴望……这岂不是……天作之合?

这个念头让她心中一阵抑制不住的兴奋,血液都似乎沸腾了起来。

但很快,她又强行将这兴奋压了下去。此事关系重大,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她必须谨慎,必须想出万全之策,确保既能除掉云清珞,又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甚至……还能从中获利。

她需要好好谋划一番,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以及……一个可靠的联络渠道。知鸢的眼中,闪烁着冰冷而算计的光芒,那原本温婉的眉眼,此刻竟透出一丝令人心寒的厉色。

与此同时,西晋国都,青州城。

巍峨的皇宫宣政殿内,西晋皇帝萧瑾易高坐于龙椅之上。他年约三旬,面容与萧瑾玄有几分相似,却更多了几分帝王的威严与冷厉。

他正听着下方臣子们一一奏报国事,神色平静,目光却锐利如鹰。

下朝后,萧瑾易单独留下了丞相扶舜。

御书房内,檀香幽幽。萧瑾易摒退左右,直接问道:“扶相,边境屯兵之事,进展如何?大宛那边,可有什么反应?”

扶舜是一位年约五旬、精神矍铄的老臣,闻言躬身答道:“回陛下,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物资粮草已陆续到位。据探子回报,大宛边境守军目前并未发现异常,巡逻一如往常,似乎并未察觉我方意图。”

萧瑾易摇了摇头,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发出笃笃的轻响:“不可大意。如今大宛是胤桁主政,此人年纪虽轻,但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绝非易与之辈。我们此番动作,务必要小心再小心,绝不能让他提前嗅到风声。”

“老臣明白。”扶舜恭敬应道。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黑衣的暗卫悄无声息地进入御书房,单膝跪地:“启禀陛下,刚收到来自大宛都城宛都的密报。”

“讲。”

“密报称,大宛太子胤桁上奏其皇帝,请求册封原宸王妃云氏为太子妃。然而,因其父云赫之事,朝中颇有微词,但无人敢明面反对。大宛皇帝已准奏,命礼部与钦天监择吉日行册封礼。”

“哦?”萧瑾易挑眉,看向扶舜,“胤桁倒是痴情,对一个叛臣之女如此执着。”

扶舜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陛下,这云氏女能得胤桁如此倾心,想必有其过人之处。而且,据老臣所知,长乐王殿下……昔日与这位云氏女,似乎交往甚密,情谊匪浅……”

萧瑾易自然明白扶舜的言下之意,他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对那暗卫吩咐道:“朕记得,胤桁的东宫里,似乎不止云氏一个女人?给朕好好留意一下另一位,必要的时候……或许可以派上用场。”

“是!”暗卫领命,悄然退下。

扶舜见皇帝并未直接采纳关于利用萧瑾玄的建议,便也不再多说,转而讨论起其他政务。

而此刻,青州城东,一座清雅幽静、亭台楼阁无不精致的府邸内——长乐王府。

萧瑾玄独自坐在临水的书斋中,面前摊着一幅尚未完成的水墨丹青,画的是一片江南烟雨,小桥流水,意境朦胧。然而,他的笔却久久未曾落下,目光怔怔地望着窗外那一池残荷,神思早已飘远。

云家出事,云赫兵败被发配的消息传来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在他记忆中总是爽朗笑着、眼神明亮如星辰的女子,一夜之间从天之骄女沦为叛臣之女,该是何等的无助与痛苦?

他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宛都,飞到她的身边,哪怕只是远远地看她一眼,知道她安好。

可是,皇兄近期交予他处理的政务多了许多,件件都看似紧要,让他根本无法脱身。

他只能暗中派了心腹暗卫,潜入宛都打听消息。传回来的消息却让他心如刀绞——她被接入东宫,虽保住了性命,却深居简出,据说终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

想到她在那冰冷的宫廷中,独自承受着来自各方的压力和非议,身边连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萧瑾玄就觉得胸口闷得发痛。他的清清,应该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珍宝,不该受这样的苦楚。

“王爷,”贴身侍从在门外轻声禀报,“宫里有旨,陛下召您即刻入宫议事。”

萧瑾玄猛地回过神,看着窗外渐渐暗淡的天色,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波澜不惊的模样,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