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礼恍若未闻，只将灵犀轻轻举高。
小公主银铃般的笑声荡开在晨曦里，弘瞻也仰起小脸，伸出胖乎乎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襟。
他臂弯抱着女儿，衣角被儿子攥住，一时间竟舍不得动弹。
这偷来的天伦，细细扎进心口最柔软处。
流朱上前，轻轻将咯咯笑的灵犀从允礼怀中接过，垂眸道：
“王爷是要去勤政殿面圣吧。”
她未等他回应，便转向一旁吩咐一个小太监：
“仔细为王爷引路。”
他自登岛便将阿晋遣回，此刻身旁确实无人。
圆明园的路他闭着眼也认得，心下明白流朱此举是提醒他此地不宜久留，更不宜与两位小主子过分亲近。
允礼从善如流，含笑颔首：“有劳。”
便随那太监转身离去。
踏入勤政殿，药味与龙涎香交织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依礼问安，榻上的雍正精神确比前几日好些，闲话几句后，终究又绕回那个老生常谈的话题。
“老十七……”
皇帝声音带着病中的沙哑，“沛国公日前又递了折子，他那女儿孟静娴，对你痴心多年，如今……你也尚未娶亲……”
“皇兄，”允礼撩袍跪下，声音清朗而坚定，“臣弟无意娶亲，更与那孟姑娘无意，此事……恳请皇兄再也休提。”
雍正果然沉默了，那沉默里压着山雨欲来的滞重。
仿佛下一刻便要说出那些“亲贵娶亲，真心是最不要紧的”陈词滥调。
侍立在侧的甄嬛适时轻笑一声，打破了凝滞。
她将温好的参茶端来，柔声道：
“皇上，怕是王爷平日少见孟家姑娘，不知其妙处。臣妾倒听闻，沛国公之女是个极有才情的通透人儿。”
她眼波流转，望向允礼，笑意温婉却难测深浅，“中秋佳节将近，今年虽不设宴，却也素有往来，不如……便召孟姑娘入圆明园一聚，也让王爷亲眼瞧瞧？”
允礼心头一紧，全然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蹙眉看向她。
雍正闻言，阴沉的脸色倒是缓了几分，颔首道：
“……这个主意好。此事……便交由你去办。”
从勤政殿告退出来，甄嬛送允礼至殿外汉白玉阶前。
允礼终是忍不住，趁左右无人，低声急问：
“娘娘方才……究竟是何意？”
甄嬛驻足，侧首看他，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调侃：
“王爷若再这般梗着脖子一口回绝，下次见面，我怕就得唤孟小姐一声‘果亲王福晋’了。”
允礼眉头深锁，语气带着几分执拗与苦涩：
“娘娘明知我并无此心。”
甄嬛的笑容淡了下去，她轻轻说出了那句皇上未说出口，却也心知肚明的那句话：
“亲贵娶亲，真心……原是最不要紧的。”
言罢，她不再看他，转身折返殿内。
.
这一晚甄嬛又来杏花春馆寻安陵容。
安陵容早已备好茶点。
她心知今日勤政殿中关于孟静娴的种种，
也能察觉到甄嬛平静表象下的不悦。
孟静娴这场人尽皆知的苦恋，恰如举着明火在甄嬛精心守护的秘境外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