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姑娘,倒真是个痴人。”甄嬛捧着茶盏,幽幽一叹,语气里辨不出喜怒。
安陵容唇角微扬,眼底却清明:
“依我看,这位孟姑娘,怕不是个好相与的。”
她声音轻柔,话语却犀利,“若真存了死志,又怎会闹得人尽皆知?这般一哭二闹三上吊,无非是想用‘痴情’二字,逼皇上和果亲王就范罢了。”
甄嬛默然。
这般不管不顾的痴情姿态,本就过于惹眼,而任何投向果郡王的额外目光,于她而言都意味着莫测的风险。
沛国公府屡次上书,看似情深意重,实则行的是政治胁迫之实。
“我向来最厌恶的,便是这般罔顾个人意愿的捆绑。”甄嬛的声音冷了几分。
“况且,”安陵容适时接话,“果亲王早已明确回绝。孟姑娘的执迷不悟,看似痴情,实则是作践自己,更未尊重过对方啊。”
甄嬛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透出几分罕见的怨怼:
“说到底,这孽缘的由头,又何尝不是他自个儿招来的。”
安陵容闻言失笑。
这个果亲王允礼,也着实该打。
在安陵容看来,他确有独到的吸引力。
在这男尊女卑的世道里,他能看见并珍视女子的灵魂,懂得欣赏她们的才情与心性。
这般品性,在将女子视作附属的地方,何尝不是一种温柔的诱惑。
她能懂甄嬛为何对他情根深种。
可孟静娴呢?
她与这位王爷,分明并无多少真切往来。
她痴迷的,不过是他天潢贵胄的尊荣,俊雅风流的气度。
一个满足所有闺中幻想的完美剪影。
甄嬛恼他,实在应当。
他心性纯良,本质不坏,却总在人情往来间划不清界限,平白惹来一身桃花债,徒增烦扰。
如今都是做了阿玛的人了!
安陵容这几年少见甄嬛这般外露的小女儿情态,一时觉得稀罕,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
“姐姐这般气鼓鼓的,妹妹真是……爱不释手。”
甄嬛被她逗得破了功,嗔怪地拍开她的手:
“好啊,陵容,你又来笑我。”
两人笑闹着,又说了半宿的体己话。
窗外的月色都淡了,更漏声遥遥传来,已是三更时分。
倦意终于漫上来,她们声音渐渐低微下去,化作均匀绵长的呼吸。
最后一点烛泪滚落,帐中暗了下去,只余两个相抵的额头,在朦胧的夜色里,一同沉入了黑甜的梦中。
.
圆明园的秋夜,因取消了中秋大宴,反倒松弛许多。
沛国公携女孟静娴入宫探视圣驾,皇贵妃安陵容见孟静娴娴静有礼,便道与她投缘,留她在园中晚聚。
夜色初合,临水的“澄心堂”早已布置妥当。
虽无大宴规制,却也珠围翠绕,笑语不绝。
几位太妃、亲王福晋、京中几位有头脸的诰命夫人及小姐们俱在席间。
果亲王允礼亦在席间。
自上次离宫,他几番递了牌子请求入宫探视皇兄,却皆被熹贵妃一句“皇上龙体欠安,需静养不见外客”给挡了回来。
今日,他终是又被皇贵妃安陵容亲自下了帖子请进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