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魏王府。
曹操揉着依旧有些隐隐作痛的额头,那是去岁南征失利后留下的顽疾,每逢阴雨或心绪不宁时便会发作。此刻,令他心绪不宁的,不仅仅是汉中僵持不下的战事,更有来自东南方向,那看似无形、却无处不在的经济压力。
一份由大司农呈上的奏报,正摊开在他的案头。上面的数字触目惊心:去岁至今,河北、中原各地市面上的琉璃、白糖、雪纸(即林凡势力产出的高品质纸张)、乃至一些做工极为精良的铁器农具,数量非但没有因为南北对峙而减少,反而有增无减!其价格虽因来源“复杂”而略有上浮,却依旧供不应求,尤其是那些晶莹剔透的琉璃器和雪白细腻的白糖,几乎成了许都、邺城世家大族彰显身份的象征。大量五铢钱、乃至金银,正通过这些“奢侈品”,源源不断地流向南方。
更让曹操心惊的是,市面上开始出现一种质地极佳、价格却相对“公道”的私盐,其味道纯正,远非官盐苦涩可比,同样冲击着官府的盐税收入。虽无确凿证据,但曹操几乎可以肯定,这背后必然有林凡的影子。
“岂有此理!”曹操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笔筒乱跳,“朕封锁边境,严禁通商,为何林凡之物,依旧能充斥市面?大司农,你这差事是怎么当的?!”
年迈的大司农伏地请罪,颤声道:“魏王息怒!非是老臣不力,实是……实是林凡奸猾。其货物来源,已非荆北一路。”
“哦?”曹操眼神锐利如鹰,“除了荆北,他还有何路可通?”
侍立一旁的司马懿适时开口,声音平缓却带着寒意:“魏王,据校事府密查,林凡货物,主要有两路而来。”
“其一,海路。”司马懿走到悬挂的舆图前,指向遥远的南方,“林凡据有交州,其麾下海船日益壮大,沿海北上,可至青州、徐州沿岸。沿海豪强、甚至一些地方官吏,为巨利所诱,暗中与其贸易,以当地特产、乃至……粮食、生铁,换取琉璃、白糖等物。茫茫大海,防不胜防。”
“其二,西路。”他的手指又划向凉州,“林凡与马腾、韩遂盟约,以精良军械、琉璃白糖为筹码,换取战马。然,贸易岂止于战马?西凉商队借此通道,将大量林凡货物输入关中,再由关中商贾散入中原。此路虽远,但利益链条已然形成,难以根除。”
曹操的脸色愈发阴沉。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林凡此举,无异于在用一种柔软却极其有效的方式,持续不断地给竟陵“输血”,同时还在“抽”他曹魏的血!长此以往,此消彼长,后果不堪设想。
“好一个林凡!沙场之上诡计多端,这商贾之道,竟也玩得如此娴熟!”曹操咬牙切齿,“他这是要掏空朕的府库,肥他自家田亩!绝不可再放任下去!”
程昱出列,厉声道:“魏王,当务之急,是严查内部!对那些胆敢与林凡暗通款曲的沿海官吏、豪强,以及关中与西凉勾结的商贾,必须以铁腕手段,抓一批,杀一批!震慑宵小!”
贾诩却缓缓摇头:“仲德之策,可行,但难尽全功。利益动人心,杀了一批,还会有另一批铤而走险。且牵连过广,恐生内乱。老夫以为,堵不如疏。既然林凡之物禁而不绝,何不仿制?我中原能工巧匠众多,岂能制不出琉璃、白糖?”
曹操闻言,目光微动。仿制,确实是一条路。但……
司马懿再次开口,点破了关键:“文和先生所言,确是正理。然,据校事府查知,林凡所产琉璃,清澈透亮,色彩斑斓,远超我等所能仿制;其白糖,洁白如雪,甜而不腻,制作之法似也与传统饴糖、石蜜大不相同。其工坊似有独特秘技,短期之内,恐难仿效。即便能仿,其成本、品质,亦难以与林凡竞争。”
一时间,殿内陷入了沉默。打,暂时打不过;禁,又禁不绝;仿,又仿不来。这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让曹操倍感憋闷。
最终,曹操眼中寒光一闪,做出了决断:“双管齐下!仲德,由你牵头,联合御史台、校事府,给朕严查内部走私,尤其是沿海与关中两地,抓几个典型,从严从重处置!以儆效尤!”
“臣领命!”程昱肃然应道。
“另,传令各地工官,集中巧匠,研究林凡之物,力求仿制成功,至少,要能缓解世家大族之需求,减少钱财外流!”
“至于西凉……”曹操看向司马懿,“再加派使者,携带重礼,去见马腾、韩遂。告诉他们,若愿断绝与林凡商贸,朕可表奏朝廷,加封其为镇西将军、凉州牧,子孙世袭!若其不从……”曹操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杀意已说明一切。
“属下明白。”司马懿躬身领命。
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残酷的经济绞杀战,在曹操的意志下,悄然拉开了序幕。
**见招拆招,商路纵横**
曹操的应对措施,很快便通过“暗羽”以及受影响的商路,反馈到了竟陵。
城主府内,林凡看着徐庶汇总来的情报,嘴角却勾起了一丝意料之中的笑容。
“曹操终于反应过来了。严查内部,利诱西凉,还想仿制我们的东西……手段倒是齐全。”
徐庶脸上并无忧色,反而带着几分从容:“主公布局深远,曹操此举,虽在预料之中,却已难撼动根本。沿海贸易,依托大海,曹军水师羸弱,根本无法有效封锁。我交州海商船队如今已能远航至三韩、倭地,甚至与更南方的蛮商有所接触,货源和销售渠道都已多元化,即便曹魏严查,也只能抬高些许成本,无法断绝。”
“至于西凉,”徐庶笑了笑,“马腾、韩遂岂是易与之辈?曹操空口白牙的承诺,岂能与我等实打实的精良军械和暴利商品相比?更何况,我军与西凉之间,还隔着一个态度暧昧的张鲁汉中。曹操的威胁,到了凉州,威力已减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