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星锚港湾的庇护,如同从温暖的浅滩一步踏入冰冷彻骨、暗流汹涌的远洋。“彼岸方舟”沿着观星鳐星图指引的航路前行,几乎立刻感受到了环境剧变带来的压力。
源海此处的“混乱”与港湾之外截然不同。不再是充满无限可能性的规则流淌与信息碰撞,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粘稠”与“迟滞”。规则本身仿佛变得沉重、疲惫,如同走向衰亡的老者,失去了活力。色彩黯淡,信息的流动变得缓慢而充满杂音,仿佛信号不良的广播。更深处,一种无形的、指向航路终点的“引力”开始显现,并非物理上的拉扯,而是作用于存在本身,一种让灵魂都感到下沉的拖拽感。
“规则惰化效应显着,”苏文瑾紧盯着传感器反馈,声音在寂静的方舟内显得格外清晰,“环境‘活性’指数持续下降。外部信息交互效率降低百分之四十。”
“那种‘下沉感’在增强,”赵明宇感受着自身精神层面的不适,“像是整个空间都在向着那个坐标……‘塌陷’。”
陆凡全神贯注,以“混沌洞察”法则为触须,感知着这片死寂之海的细微变化。他发现,这里的规则并非完全沉寂,而是在那沉重的惰性之下,隐藏着一种更深层的、指向“终结”与“寂灭”的冰冷韵律。这与“永恒镜廊”那种追求绝对秩序的冰冷不同,这是一种将一切拉向静止、归于虚无的“冷”。
方舟船体的意识结晶光芒稳定流转,意志枢纽如同定海神针,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存在性侵蚀。得益于远古“编织”印记赠送的“规则谐振图谱”,方舟能够在某些规则压迫极强的区域,短暂地调整自身频率,形成一个小范围的、相对稳定的“规则气泡”,进行短暂的休整和观测。
航路并非一帆风顺。他们遭遇了更加诡异的现象。
一片区域,时间流速变得极其不规则,方舟前部可能经历了一瞬万年般的加速老化(被意志枢纽的恒定特性强行抵消),而后部却仿佛凝固在某个刹那。
另一片区域,因果律变得模糊,方舟刚刚做出规避动作,其需要规避的“规则湍流”却仿佛因此才“诞生”。
他们还遇到了纯粹的“虚无孔洞”,并非空间裂缝,而是规则与信息彻底“缺失”的区域,任何靠近的物质或能量都会瞬间被“抹平”,补充进那片绝对的空无。方舟不得不耗费巨大能量,远远绕行。
而之前遭遇的“源海阴影”,在这里也发生了变化。它们不再仅仅是贪婪的觊觎者,其形态更加凝聚,颜色更加深沉,几乎与背景的黑暗融为一体。它们不再主动攻击,而是如同送葬的队伍,沉默地徘徊在航路两侧,或是静静地附着在一些凝固的规则碎片上,随着那股指向“归墟”的引力缓缓漂流。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散发着一种令人绝望的死寂与终结意味。
“它们……像是在‘归航’。”冷月璃凝视着舷窗外那些无声滑过的阴影,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被最终的归宿所吸引。”
随着不断深入,那种指向“归墟”的引力越来越强,周围环境的规则惰化也达到了惊人的程度。甚至连方舟内部的能量流动、意识传递,都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阻力。
终于,在穿过一片极其浓郁、仿佛由凝固的“衰亡”概念本身构成的迷雾后,探测器的警报声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哀鸣的频率响起!
并非发现了具体的敌人或障碍,而是……“前方,规则结构……消失!”
在全息星图以及所有人的感知中,航路的尽头,出现了一片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景象”。
那并非黑暗,黑暗至少是一种存在。那是一片“无”。没有规则,没有信息,没有能量,没有时空概念,甚至没有“存在”与“非存在”的区分。它就像一个巨大无比的、完美光滑的“球面”(如果还能用形状来形容的话),静静地悬浮(如果还能用位置来描述的话)在源海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