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口的风有点凉,吹在汗湿的手背上,我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红绳。结打得歪,线头还翘着一点,是母亲亲手系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个结,粗糙的触感扎了一下皮肤,像是提醒我——这不是梦。
耳机里传来导播的声音:“还有三分钟。”
我深吸一口气,把那股闷在胸口的紧张压下去。不是怕唱不好,而是怕自己又回到从前那种状态——拼命想证明什么,结果连声音都发抖。可昨晚喝下的那碗汤还在胃里暖着,父亲拍肩膀的力道也还在记忆里。我不是为了堵住谁的嘴才站上来的。
“姜美丽。”关毅的声音从侧幕传来。他走过来,手里拿着我的耳返调试器,“最后确认一次。”
我点点头,接过耳返戴上。他没多说话,只是看了我一眼,眼神很静,像演出前最后一次校准灯光那样认真。然后他退后半步,做了个“开始”的手势。
音乐前奏响起的瞬间,台下亮起一片荧光海。我没有立刻迈出去,而是等那第一个音符完全铺开,才抬脚走上舞台中央。聚光灯落下来的时候,视线有一瞬模糊,但我没有眨眼。
第一段主歌很稳,每一个字都落在节拍上。可我知道,这还不够。观众听着,却没被拉进来。我唱的是歌,但他们听的还是表演。
副歌前奏渐强,我忽然想起父亲说的那句话:“你站上去唱歌的时候,眼睛是亮的。”
我猛地睁大眼,不再盯着地板标记点,而是望向观众席深处。那里坐着很多人,但我的目光穿过人群,仿佛看见走廊尽头那对并排离开的背影。
气息变了。
声音从喉咙里推出来的时候,不再是控制的结果,而是情绪自然涌出。副歌高音破开空气的刹那,全场安静了一秒。我能感觉到那一秒的寂静,像一根线绷到极致,然后“啪”地断裂。
掌声炸响。
我不再数节拍,也不刻意去衔接舞蹈动作。身体记得该往哪走,手该抬多高。可就在第三段桥接部分,一个转身快了半拍,右脚落地时滑了一下。后台传来一声轻响,有人倒吸气。
我没听。
借着那股冲劲顺势蹲身,手臂划出一道弧线,像要把刚才的失衡变成设计好的动作。站起来时,节奏正好赶上鼓点。观众没察觉这是补救,反而爆发出更大的欢呼。
最后一段主歌,我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快递站午休时对着空巷哼歌,妹妹练舞我在门口悄悄跟唱,第一次在录音室被关毅叫停重来十七遍……还有汪璇看到我真容那天的眼神,徐若琳在发布会上冷笑的样子。
那些曾经压得我喘不过气的东西,此刻全融进了歌声里。我不是在求谁认可,也不是要赢谁。我只是把一路走来的委屈、坚持、不甘和希望,一句一句唱出来。
最后一个音收尾时,我单膝点地,双手缓缓展开。
台下先是静,接着站起一大片人。呼喊声混成一片,有人喊我的名字,有人吹口哨,还有人大声叫“安可”。我慢慢起身,鞠躬,再鞠躬。额头上有汗滑下来,滴在舞台上,很快被灯光照干。
侧幕有人递来一朵花,白色的玫瑰,没包纸,茎上还带着刺。我接过来,攥在手里。
退到后台时,心跳还在耳朵边响。我靠在墙边,没说话,只是用力呼吸。有人拍我肩膀,是编舞老师,笑着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眼前还有些晕,像是刚从一场梦里醒来。
关毅走过来,手里拿着平板,屏幕还亮着刚才的录像回放。他看了我一眼,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但眼神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