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站在原地,手指绞着衣角,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
朱允熥察觉异样,眼神一沉。
“讲。”
宫女身子一颤,头几乎垂到胸口,声音轻得几近消散。
“回皇孙殿下,是……是……”
话未说完,便卡在喉间。
朱允熥眉峰骤敛,正欲再问——
朱标与吕氏已从殿内走出。
宫女如释重负,匆匆退下。
朱标走近儿子,随口问道:“格物院的事可有进展?”
话落,见朱允熥神色凝重,便停下脚步。
“怎么了?”
“无事。”
朱允熥摇头,此事非他职权所及。
随即转而汇报格物院情形。
“只差‘飞天’一关?”朱标略一蹙额。
片刻后,神色缓和。
“有进展便好,走,先去面圣。”
二人并肩离去。
另一边,吕氏见方才那宫女疾步奔来,神情慌乱,心下已生不悦。
这几日为朱允炆之事劳心费神,实在不愿再生波澜。
“何故如此失态?”她冷声问道。
“太子妃……”宫女喘息未定,颤抖着开口,“昨夜……香凝宫……几位宫人……落水了……”
“落水?”吕氏微微皱眉。
寻常宫女犯过,或杖或罚,乃至沉塘,皆由司礼监处置,本不足为奇。
但今日特意来报,必有隐情。
“还有何事,一并道来。”
宫女咬唇良久,终是颤声吐出一句:
“其中……有一位……已有身孕……”
“什么!”
吕氏猛然起身,脸色骤变。
声音陡然拔高,又强行压下。
“怎会如此?”她低语,却字字带震。
身为太子妃,执掌东宫,名义上乃六宫之主,仅次于元后马氏。
自洪武十五年马皇后崩逝,宫中诸事皆系于她一身。
如今竟出宫女怀妊这等事——
不论因由几何,一旦传入皇上耳中,必掀轩然大波。
轻则责罚,重则株连,甚或动摇宫闱安稳。
她迅速思量:
此事若起于内廷,牵涉之人是谁?
天子与太子自不必论。
余下者,或为某位皇子,或为皇孙。
然太祖家法森严,皇子年及就藩,皆遣出京。
眼下留居宫中的,年岁最长者不过十六岁的宁王,其余皆尚年幼。
她指尖微凉,心中已知——
这潭水,远比表面更深。
皇孙之中,仅朱允炆与朱允熥二人并列。
若是宗室子弟犯事,尚有转圜余地。
责罚几句,压下风声,无非是家教不严的名声罢了。
可倘若……
吕氏心头猛地一紧,倘若那些守卫牵涉其中……
那便是宫闱之中的大忌!
一旦传入老爷子耳中,必是滔天震怒,凡有关联者,尽数难逃惩处。
“查清了吗?究竟是谁?”
宫女低头回话:“回太子妃,目前尚无线索。”
吕氏又问:“皇上可曾知晓?”
她心知肚明,这些时日老爷子心思全在“格物院”的筹建上,再有便是北境军报。宫中琐碎,若未呈至御前,断不会惊动圣听。
“奴婢们不敢擅报天子,唯有前来禀告太子妃。”
“只是今日知情之人众多,恐怕……难以长久封锁。”
“闭紧你们的嘴,能拖一时便拖一时,待查明真相再作回报!”
“遵命!”
宫女匆匆退下。
吕氏独坐殿中,眼神游移不定。
“究竟是谁,竟敢如此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