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朱允熥喃喃道。
脚步不由加快,走出屋外,仰头凝望。
“风筝不过木骨纸面,未制成时,自然不能飞。一旦成型,却可凌风而起!”他猛然转身,“沈大人,若以风筝之理,是否可行?”
本以为会遭驳斥。
岂料沈用并未立刻否定。
“殿下所思,属下亦曾想过。”
“如今工部已有不少人,从那些西洋书籍中梳理出一套物理之学。”
“风筝仿鸟而作。依其理,当风力大于自身重量,再借气流托举,便可升空。”
他是大明最精于技艺的匠人之一。
过去只凭经验传习,如今接触物理之学,短短几日,便通晓了重力、摩擦、升力等根本之理。
这些名词,不过是把日常所见,归纳成可传可授的道理。
沈用早已做出双镜雏形,验证了远视之效。
因此,对那空中飘荡的风筝,他早有深思。
“殿下,依现有学理推测,或许真能借‘风筝’之法升入高空。”
“可所需的推力,必须远超人体自重。”
“尚有材质难题未解。”
“天际变幻莫测,若论稳妥,尚无合适物料可用。”
沈用稍作停顿,轻叹一声。“以眼下进度估算,最快也需十载乃至二十春秋。”
“十年?二十年?”
朱允熥眉头紧锁,低声反问。
“这如何使得?”
“莫说大哥不会答应,便是皇爷爷那一关也过不去。”
时日太长。
他更担忧,皇爷爷未必能撑到那时。
可既然大哥亲口说过会尽快归来,那绝不会是靠风筝。
那又是什么?
朱允熥一时难以参透。
只能转头望向沈用,语气中带着托付。
“沈大人,此事全赖你主持。这些日子,皇爷爷与父王必会屡次垂询,务必设法破局。”
沈用郑重颔首。
他深知此任之重。
“殿下但请宽心,吾必倾尽全力。”
“嗯。”
朱允熥点头,随即又问:“那两面镜具,可还能再提升分毫精度?”
“回殿下,可行。”
话毕,朱允熥即刻返回东宫。
刚至殿门,便见父王正与吕氏低语。
他止步未上前。
近日来,吕氏为阻朱允炆提前“就藩”,已主动提起“选妃”一事。
这位太子妃,素来谨言慎行,从未在太子面前高声言语。
此次却为亲子,数次争执于朱标之前。
未成婚配,何谈离京就封?
朱标无奈,只得开始在朝臣女眷中寻觅合适人选。
细想之下,朱允炆确已届婚龄。
此事连皇爷爷亦点头应允。
朱允熥静立一旁,原想汇报格物院近况。
忽见一名年长宫女疾步而来。
他认得此人——乃吕氏身边近侍,素来受宠信。
但她似见太子仍在议事,便立于侧旁等候,神色焦灼。
“何事?”朱允熥出声询问。
那宫女见是三殿下,若在往日,定是敷衍了事,不予多言。
如今却不同。
谁不知这位三皇孙早已脱胎换骨?
更何况,皇长孙归京之讯已然传开。
宫中上下,皆是机敏之人,自然明白该向何处着力。
“回三殿下,是几名宫女落水……奴婢特来禀报太子妃。”
“落水?”
朱允熥微怔,旋即明白,此事非他所能干预。
宫闱事务,本由皇后统辖。
然自十年前祖母离去,六宫诸务,皆由太子妃执掌。
吕氏素来性情安静,平日少问宫中琐事。
内廷诸务自有司礼监掌理,倒也井然有序。
可有些事,终究绕不过她的眼。
“究竟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落水?”
朱允熥终于开口,语气中透出一丝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