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好像能看懂乐乐的意思。” 陈默放大照片,突然发现蝴蝶的左翅有块浅色的斑,形状像片枫叶 —— 林晚的锁骨处就有颗枫叶形的痣。
他的心猛地一跳,翻出手机里林晚的照片。视频里,她正在给学生讲蝴蝶变态发育,手里举着蓝闪蝶的标本:“这种蝴蝶的鳞片能反射蓝光,古代印第安人叫它‘会飞的蓝宝石’……”
陈默突然想起,林晚的实验室里就有只蓝闪蝶标本,是她导师送的纪念品。他连夜回了趟老房子,实验室的钥匙还挂在玄关的挂钩上,和他们的结婚照并排挂着。
标本盒放在书柜最上层,积了层薄灰。陈默打开盒子,里面的蓝闪蝶翅膀完好,左翅同样有块枫叶形的斑。他对比相机里的照片,斑点的位置、形状分毫不差。
“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标本的翅膀是僵硬的,而窗外的蝴蝶会飞、会回应乐乐的动作。这时,手机突然震动,是托儿所老师发来的视频 —— 乐乐在午睡时哭着喊 “蓝叔叔”,说 “叔叔被关起来了”。
陈默的手指开始发抖。他把标本盒翻过来,底座贴着张泛黄的标签,上面写着 “2019.6.18 赠林晚 愿如蓝闪蝶,破茧而生”。日期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回到家时,乐乐正坐在窗边哭,小手指着空花盆:“蓝叔叔不见了……” 窗台上的相机倒在地上,内存卡不翼而飞。陈默突然注意到,花盆里的土有翻动的痕迹,扒开一看,里面埋着枚铜纽扣 —— 和他工装胸前的一模一样,只是边缘多了个小小的缺口。
他猛地想起三年前的事。林晚刚去世那阵,他把所有关于她的东西都锁进了储藏室,包括这枚她亲手缝在他工装上的纽扣 —— 后来洗衣机绞坏了,他就收了起来。
第四节:会飞的钥匙
陈默在储藏室的旧木箱里找到了那套蓝色工装。林晚的字迹还绣在里衬上:“陈默的超人服”,旁边用红线绣了只小小的蝴蝶。他抖了抖衣服,枚铜纽扣从口袋里滚出来,边缘的缺口和花盆里的那枚完全吻合。
“乐乐,你是不是动过爸爸的旧衣服?” 他冲进客厅时,儿子正拿着枚内存卡在玩。卡片上沾着泥土,显然是从花盆里挖出来的。
乐乐把内存卡递给他,小脸上挂着泪痕:“蓝叔叔说,爸爸看了这个就不生气了。”
相机里的最后一段视频让陈默泪流满面。画面不是拍蝴蝶的,而是林晚生前录的。她坐在病床边,头发因为化疗掉了不少,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陈默,当你看到这个视频时,我应该已经变成蝴蝶啦。实验室的标本是假的,我偷偷放了只真的蓝闪蝶幼虫在里面,它会在每年我们结婚纪念日前后破茧……”
她拿起枚铜纽扣,正是陈默丢的那枚:“这是乐乐出生那天,你掉在产房门口的,我总说要还给你。如果乐乐问起我,就说妈妈变成了蓝衣服的叔叔,每天来陪他玩,好不好?”
视频的最后,林晚对着镜头挥手,背景里传来新生儿的哭声 —— 是乐乐刚出生时的样子。“告诉乐乐,妈妈永远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陈默抱着乐乐坐在地板上,窗外的蓝闪蝶不知何时又停在了空调外机上。乐乐指着蝴蝶说:“妈妈?”
“是妈妈变的。” 陈默的声音哽咽,“她怕乐乐孤单,就变成蝴蝶来陪你了。”
乐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指着蝴蝶翅膀:“妈妈笑了!” 蓝闪蝶的翅膀开合着,后翅的斑点真的像在笑,“爸爸,我们给妈妈唱幼儿园的歌吧。”
父子俩在窗前唱着跑调的儿歌,蝴蝶停在玻璃上,翅膀上的蓝光映在他们脸上。陈默这才明白,为什么蝴蝶总在下午四点十五分出现 —— 那是林晚以前下班回家的时间;为什么乐乐叫它 “蓝叔叔”—— 他小时候总把 “晚” 念成 “皖”,林晚就开玩笑说自己是 “安徽来的蓝叔叔”。
储藏室的木箱里还有更多惊喜。林晚写了三十封信,从乐乐三岁到三十岁,每封信里都夹着张蝴蝶书签。七岁那封里,她画了个小男孩在汽修厂帮爸爸递扳手,旁边写着:“乐乐要帮爸爸干活呀,但别碰爸爸的工具,会受伤的。”
陈默的手指抚过信纸上的折痕,仿佛能摸到林晚写信时的温度。他突然想起昨天在物业看到的监控,七楼的空调外机 —— 那是林晚生前最喜欢站的位置,她说从那里能看见幼儿园的操场。
第五节:窗台的约定
乐乐上大学的那天,陈默送他到高铁站。九月的风带着桂花味,儿子突然从背包里拿出个相框,里面是只蓝闪蝶标本,翅膀上的枫叶斑清晰可见。
“爸,这个给你。” 乐乐的眼睛像林晚,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我高中生物老师说,蓝闪蝶根本不能在北方过冬,当年那只肯定是妈妈托人养的。”
陈默接过相框,标本的底座刻着行小字:2024.6.18 乐乐十岁。是他带儿子去蝴蝶园亲手做的,当时乐乐非要把枫叶斑画得和记忆里一样。
“其实我五岁就知道那是蝴蝶了。” 乐乐挠挠头,耳朵有点红,“但我不说,因为你每天都会陪我在窗边等它,给我讲妈妈的故事。” 他突然抱住陈默,“爸,谢谢你没说我瞎编。”
陈默拍着儿子的背,眼眶发热。这些年他换了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每天陪乐乐写作业、踢足球,周末去蝴蝶园当志愿者。乐乐的朋友越来越多,但每年六月十八号,他们还是会在窗边放上盆蝴蝶兰,等着那只不存在的蓝闪蝶。
“你妈妈很聪明。” 陈默望着远处的铁轨,“她知道直接说想她,我肯定会哭,所以才用蝴蝶当暗号。”
乐乐从背包里拿出个小小的铜纽扣,边缘的缺口已经被磨平了:“这个我带学校去,想你们了就看看。” 那是他从花盆里挖出来的那枚,用红绳串成了项链。
送乐乐进站后,陈默在车站广场的花坛边坐下。一只蓝色的蝴蝶从他眼前飞过,不是蓝闪蝶,只是只普通的菜粉蝶,翅膀沾着点蓝色的颜料 —— 大概是哪个孩子画的。
他突然想起林晚信里的最后一句话:“所谓永恒,不是永远存在,而是永远被记得。”
回家路过嘉和园 12 栋时,陈默特意抬头看了眼十二楼的窗台。新搬来的人家在那里放了盆向日葵,金黄色的花盘对着太阳,像个灿烂的笑脸。他仿佛看见三岁的乐乐踮着脚挥手,看见林晚的蓝闪蝶停在空调外机上,看见自己穿着那件绣着蝴蝶的工装,站在厨房门口喊他们吃饭。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乐乐发来的照片。他在高铁的窗边比着剪刀手,窗外的天空蓝得像块宝石。配文是:“爸,我看见蓝叔叔了,它说会替我照顾你。”
陈默笑着回复:“告诉它,我也会替你照顾好向日葵。”
风穿过老楼的缝隙,带着十二楼的花香。有些告别从来不是终点,就像那只蓝闪蝶,即使翅膀碎了,也会变成孩子记忆里的光,变成父亲口袋里的铜纽扣,在每个平凡的日子里,悄悄说声:我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