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雷出事那天,是个雨天。
天阴得像一块浸了水的墨布,压得人喘不过气。薛稻娞早上起来,就觉得心神不宁。她想去厨房煮碗面,却打碎了一个碗。
“碎碎平安。”她自我安慰道。
阿雷穿好衣服,准备出门。他今天要跑一趟香港,送一批急货。
“路上小心。”薛稻娞说。
阿雷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我开车几十年,比你走路还稳。”
他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那个鱼缸。里面的鱼,今天似乎有些躁动不安,尤其是那两条清道夫,像疯了一样,在缸壁上拼命地刮蹭,仿佛想把身上的什么东西蹭掉。
“奇怪,”阿雷皱了皱眉,“它们今天怎么了?”
薛稻娞也看到了。那两条清道夫,平时懒洋洋的,今天却像被什么东西附了身,动作快得像两道黑色的闪电。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那两条鱼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阿雷。
“可能要下雨,水里缺氧吧。”她随口说。
阿雷“嗯”了一声,没再在意,穿上鞋,走了。
薛稻娞走到鱼缸前,看着那两条发狂的清道夫。它们还在刮蹭,动作越来越激烈,其中一条的头部,已经蹭破了皮,渗出了一丝血迹,在清澈的水里,晕开一小团红色。
她心里的不安,更强烈了。
她拿起手机,想给阿雷打个电话,让他路上慢点。但手指按到拨号键上,又停住了。阿雷开车时,不喜欢接电话。
她只好站在窗前,看着阿雷的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汇入外面的车流中,很快消失不见。
几个小时后,她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阿雷开车从香港回来,在深圳湾口岸附近,被一辆失控的泥头车撞了。泥头车的刹车失灵,从坡上冲下来,直接撞上了阿雷的货车。阿雷的车被撞得变了形,他本人则被卡在驾驶室里,右腿粉碎性骨折。
送到医院时,他已经休克。
薛稻娞赶到医院时,阿雷的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像两片枯萎的花瓣。医生说:“命是保住了,但以后走路会有点瘸。右腿的骨头,碎得太厉害,能接上就不错了。”
薛稻娞松了口气。只要人活着,就好。
她守在病床前,看着阿雷苍白的脸,想起早上那两条发狂的清道夫,想起它们头部渗出的血丝。她打了个寒颤,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她心头。
阿雷住院期间,染上了当时流行的“强流感”。
起初只是咳嗽、发烧,阿雷和薛稻娞都没在意,以为是感冒。可后来,他的病情越来越重,开始呼吸困难,高烧不退。
医生给他做了检查,脸色变得凝重:“是肺炎,而且是病毒性肺炎。最近流行的‘强流感’,传染性很强。”
医院立刻将阿雷隔离起来。
薛稻娞被拦在病房外,只能隔着玻璃,看着阿雷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身上插满了管子。他的脸色,由苍白变成了青灰色,眼窝深陷,像一个即将干涸的沼泽。
她想起阿雷出事前,风水大师说的话:“你这个房子,缺水。如果不放鱼缸,今年可能会有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应验了。
她又想起阿雷出事后,那几条锦鲤的状态。它们不再游动,而是静静地沉在水底,一动不动,像几块彩色的石头。只有那两条清道夫,还在不知疲倦地刮蹭着缸壁,头部的伤口,越来越大,血水把一小片水域都染红了。
“是不是鱼缸的煞气?”她问前来探病的阿雷的朋友,“是不是它冲撞了阿雷的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