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声誉远扬(1 / 2)

阳光落在玻璃壶上,水珠沿着壁面缓缓滑落。沈知意正将最后一撮茶叶收入陶罐,指尖还沾着微涩的茶末。展馆侧门被推开,风带进一缕凉意,一个年轻人快步走来,手里攥着几张打印纸,声音有些发颤:“你们昨天的品鉴视频上了国际茶协官网首页,现在整个展区都在传。”

她没抬头,只是把陶罐轻轻扣紧,盖子落下的声音很轻,像一片叶子坠地。

裴砚站在展台另一侧,正在整理昨夜用过的炭笔和记录本。他停了下手,目光落在那叠纸上,片刻后转身打开木匣,取出一本边缘磨损的笔记,在空白页写下几个字:声起于茶,而非争。

外头走廊渐渐有了动静。参观者陆续进入,脚步声由远及近,却在F-03展区前不约而同放慢。有人驻足,盯着展板上的“桃溪春韵”四字看了许久;一对老夫妇并肩站着,低声念出英文说明,女的忽然红了眼眶,男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沈知意听见一句低语——“这茶,是不是也能让我梦见父亲?”

她没应声,只默默取出一只素胎白盏,注水、温杯、投茶。茶汤初成时澄黄透亮,香气清润,不张扬,却能让人站定。

隔壁展区传来轻微响动。一位穿灰布衫的老者缓步而来,手中托着一只青瓷杯,杯中是深绿的抹茶,色泽沉静如苔。他未说话,只将杯子轻轻放在“桃溪春韵”展台一角,对着沈知意微微鞠躬,转身离去。

她望着那杯茶,久久未动。

直到裴砚走过来,在她手边放下一张折好的宣纸笺。她展开一看,上面是他熟悉的笔迹:“茶语通心,谢君知味。”她提笔补了落款日期,轻轻压在白瓷盏旁。

人越来越多。一名年轻学生模样的女孩掏出笔记本,逐字抄录展板内容,连标点都不放过。另一位戴眼镜的男子举起手机,对着茶叶样本拍照,镜头拉近时,竟拍到了叶片背面细微的绒毛纹理。还有人从包里取出随身携带的小秤,想称一称一份茶样的重量。

裴砚没有驱赶,也没有解释。他只是俯身检查展板底部的英文翻译,发现“手工揉捻”一词被误译为“机械压制”,当即从木匣中取出修正笔,一笔一划改了过来。

午后,展馆服务台派人送来一封信。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收件人写着“桃溪春韵主理人”,邮戳来自北欧某小镇。沈知意拆开时,里面滑出一张儿童画——歪歪扭扭的茶树下站着两个人,一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子,背景写着一行稚嫩的字:“我想喝能让奶奶想起故乡的茶。”

她把信纸贴胸口按了一下,然后收进袖袋深处。

傍晚闭馆铃响前三十分钟,一对母女走进展区。小女孩不过七八岁,踮脚看着展台里的茶样,忽然指着编号四的冷泡茶说:“妈妈,这个颜色好像我画过的一片树叶。”母亲蹲下身,轻声问她:“如果能尝一口,你想不想知道它让你想起什么?”

沈知意点头,取来一只迷你玻璃杯,倒了半盎司茶汤递过去。小女孩抿了一口,眼睛突然睁大,随即扑进母亲怀里:“妈妈,我梦见外婆家的院子了,有风吹竹帘的声音。”

母亲怔住,抱着孩子原地坐了下来,眼泪无声滑落。

沈知意退回操作台后,低头看见自己掌心的纹路,那里还留着炒茶磨出的茧。她忽然明白,有些东西不必亲口诉说。当一杯茶让陌生人停下脚步,当一封信跨越山海只为问一句“能不能也让我记住一个人”,那便是她写在桂花树下手稿的意义。

夜深,临时居所的小桌亮着一盏油灯。她铺开稿纸,提笔写下第一句:“有些味道,走得比人更远。”

阿斑蜷在案角,尾巴轻轻扫过地面。灯影晃动,映在墙上像一片摇曳的叶。

她继续写道:“从前我以为,茶是为了留住记忆。后来才懂,它是把一个人的心事,悄悄放进另一个人的清晨。”

笔尖顿了顿,墨迹在纸上晕开一小圈。她没有擦,任它留在那里,像一颗沉下去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