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斜照在石桌上,手稿封皮泛着微黄的光。沈知意的手指刚从木箱边缘收回,昨夜收好的册子静静躺在一旁。她还未翻开今日的账本,院门便被推开一条缝,陈婶的声音急促地挤了进来。
“晚棠!城里来人了,开着黑车,说是专程来找你谈合作的!”
沈知意抬眼,见陈婶站在门口喘气,手里还攥着半截围裙。她站起身,袖口不经意擦过石桌,触到那本手稿的硬角,顿了顿,才走向前厅。
那人已在茶席前落座,西装笔挺,皮鞋锃亮,说话时手掌摊开又合拢,像在丈量什么。他称是因朋友推荐而来,饮过一次“桂语茶”,深受触动,愿出资打造品牌,将茶推向全国。
“我们可以做礼盒、进商超、上直播。”他说,“一年至少千万元起步,您只需提供配方。”
沈知意没接话,只请他稍等,转身进了灶房。铁锅尚余温,她取了一小撮昨夜新炒的茶叶,放入瓷杯,注水。蒸汽升起时,叶片缓缓舒展,纹路隐约成一只合拢的手掌,似在守护什么。
客人接过茶,轻啜一口,闭目片刻,睁开时眼中多了几分诚色:“这味道……没法复制。”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但名字可以。授权使用‘桂语’二字,您挂名顾问,其余交给我们运作,如何?”
沈知意望着窗外桂花树,阿斑正卧在树根处舔爪。她没答,只问:“你们打算怎么包装?”
“简约东方风,主打治愈系情绪消费。”他从包里抽出一张设计图:素白瓷罐,烫金字体,背景是模糊的山影与一句广告语——“喝一杯,忘掉烦忧”。
她指尖划过纸面,忽然觉得那字像刻在冰上,冷而滑,不留痕迹。
午后裴砚提着书匣进来时,那人还在院中拍照,对着柴扉、灶台、老猫接连按动相机。他笑着解释说要记录“原生态场景”,用于后续宣传。
裴砚放下书匣,未多言,只将今日轮换的五本书整齐摆入读茶席的矮柜。那人瞥见封面,随口道:“这种老房子根本不适合做品牌门店,太破旧,影响调性。”
裴砚抬头,声音不高:“这里每一寸土,都浸着别人的心事。”
那人愣了一下,笑了笑没再说话。
待他离开,裴砚才走近沈知意,问:“你打算答应?”
她摇头:“还没想好。”
“可你说过,这茶不是为了治病,也不是为了赚钱。”裴砚看着灶台上那杯残茶,“它只是让人安静一会儿,想起谁,或放下一点什么。”
“但如果能帮更多人呢?”她低声问,“如果不止是桃溪村的人,而是所有心里有结的人,都能喝到这一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