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旦变成生意,”裴砚望着桂花树,“茶就不再是茶了。”
风掠过枝叶,几片枯叶飘落。阿斑从檐下踱出,蹭了蹭沈知意的裙角,又绕到裴砚脚边趴下。
“你写的每一个字,”裴砚继续说,“炒茶时火候的迟疑,泡茶前洗手的次数,阿斑蜷在案边的样子,甚至这院子下雨天的潮气——这些没法写进合同的东西,才是它存在的理由。”
沈知意低头,看见自己袖口沾了点茶灰,是刚才翻动筛网时落下的。她想起昨夜那个小女孩画的画,贴在柱子上,歪歪扭扭写着“安静的地方”。
“他们说,不合作,迟早会被模仿取代。”她终于开口。
裴砚静了片刻:“那你告诉我,如果有一天,满街都是‘桂语茶’,却没人记得是谁在树下写了那些字,也没人知道老猫总在写字时睡着——你还愿意吗?”
她没回答。
暮色渐沉,杨嫂抱着女儿回家前,特意绕到前厅看了看空荡的茶席。“今天没人来坐读茶席。”她说,“大概因为外面那辆车吓人。”
沈知意送她们出门,回身时,裴砚已将最后一本书放妥。他没走,站在门槛内,望着她。
“我不拦你做决定。”他说,“但你要清楚,有些东西,一旦放开,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她点头。
他转身离去,在门框处停了一瞬,终究没回头,轻轻掩上了门。
沈知意独自走进院中,坐在桂花树下的石桌前,取出那本手稿。纸页空白如初,墨迹未现。她没有提笔,只是将它平放在桌中央,任晚风吹动纸页,一页页翻过,发出细微的响声。
阿斑跳上石桌,绕着手稿走了半圈,最后卧下,尾巴轻轻搭在封皮一角。
远处传来归鸟扑翅声,有人在巷口唤孩子回家吃饭。沈知意盯着那本敞开的手稿,眼前交替浮现设计图上的烫金罐子,和柱子上那幅稚嫩的画。
她伸手摸了摸袖中的硬角,是昨夜藏起的一小包茶叶。
灶膛里的余烬突然坍塌,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阿斑耳朵一动,睁开眼,望向厨房方向。
沈知意仍坐着,手指悬在纸面上方,迟迟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