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往前走,身影融入巷口的暗处。她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手稿。纸张已被体温焐热,边缘微微卷起。她低头看着那行字:“明日有客,心事可解。”
她忽然想起前几日炒茶时,茶叶上浮现的纹路——不是焦痕,也不是虫咬,而是像某种记忆的拓印。那时她还不信,如今却已无法否认:她写的每一个字,都在悄然改变着什么。而今晚,这改变似乎不再只属于她一人。
她走回石桌,将手稿重新摊开。火光映在纸面上,字迹依旧清晰。她伸手抚过那行墨痕,指尖传来细微的涩感,像是有人刚刚写完,墨迹未干。
屋檐下的风铃忽然动了一下。
不是被风吹动,而是因地面轻微的震动。她抬头望向院门方向——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月光洒在青砖上,泛着冷冷的光。
她起身去关院门。
门栓刚落下一半,外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她心头一跳,猛地拉开门。
巷子里空无一人。
只有石台上的包袱,在月光下静静躺着。麻布表面有一道细小的裂口,露出里面泛黄的书页一角。她蹲下身,伸手去碰那本书。
指尖触到纸面的刹那,手稿突然在她袖中颤了一下。
她怔住。
那不是错觉。那本一直安静躺在她袖袋里的手稿,竟像有了脉搏般,轻轻跳了一下。
她迅速抽出它,摊在膝上。火光已渐弱,但她仍看清了——原本空白的一页底部,正缓缓渗出新的墨迹。
字迹很淡,像是用极细的笔尖蘸了稀释的墨汁写成。第一个字是“他”。
第二个字还未成型,墨点正一点一点凝聚。
她屏住呼吸,盯着那正在生成的笔画。
第三个字开始浮现轮廓——是个“曾”字。
第四个字的起笔是一横,平稳而缓慢地延展。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
三更了。
她猛然抬头,望向巷子尽头。裴砚的身影早已消失,可那条青石小路仿佛还残留着他走过时的痕迹。她低头再看手稿,那行字已经停止生长,停留在“他曾”二字上,后面一片空白。
她合上手稿,抱在胸前。
火炉里的松炭发出最后一声轻响,火星熄灭。院子里只剩下桂花树的影子,静静伏在地上,像一封未曾寄出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