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那天,天刚亮就下起了暴雨。司机老李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师傅,看着窗外的雨幕直叹气:“小沈,要不咱等雨停了再走?这路太邪乎。”
“不能等。”沈知远往车轮上绑防滑链,雨水顺着他的帽檐往下淌,“钢材早一天到,工人就能早一天住暖房。”
货车在山路上颠簸时,雨越下越大,能见度不足五米。
车轮碾过泥泞的路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像随时会散架。
行到半山腰时,突然一声巨响,车头猛地往右侧倾斜——右前轮陷进了塌方的泥坑,半个车轮悬在悬崖边,底下是深不见底的山沟,风声呜咽着,像有无数冤魂在哭。
“跳…车!快…跳车!”老李吓得脸色惨白,手忙脚乱地去解安全带,声音抖得不成调,“再晚就来不及了!”
“不能跳!”沈知远一把按住他,指节因为用力泛白,“现在跳,车一失衡,咱俩都得下去。你帮我看着方向,我去垫石头!”
没等老李反应过来,沈知远已经扯过车厢里的铁链子,一头缠在自己腰上,另一头死死拴在车头的护栏上。
他推开车门,暴雨瞬间灌了进来,打在脸上像鞭子抽。
脚下的泥浆没过膝盖,每走一步都像在拔萝卜,碎石子扎进鞋底,疼得他龇牙咧嘴。
“小沈…!太…危险…了…!”老李在车里吼,声音被风雨吞掉一半。
沈知远没回头,只是弯腰去搬石头。那些石头被雨水泡得滑溜溜的,他抱在怀里,像抱着块肥皂一样滑不溜丢。
每往车轮下塞一块,他的身子就往悬崖边倾斜一分,铁链子勒进他的腰里,疼得像要把肉撕开。
有好几次,脚下的泥土松动,他半个身子探出崖边,底下的风声像鬼哭,吓得他心脏都快跳出来。
“再加…把劲…!车…轮动…了!”老李在驾驶座上喊,声音里带着哭腔。
沈知远咬着牙,把最后一块石头塞进轮下,刚要直起身,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崖边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铁链子猛地绷紧,勒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他悬在半空中,看着底下翻滚的云雾,突然想起母亲纳鞋底的样子——她总说“线得拉紧点,不然不结实”……。
原来人这一辈子,也得有根扯不断的链子拽着,才能不跌进深渊。
等货车终于稳住,缓缓驶离险地时,沈知远的胳膊被碎石划得全是血,雨水混着血水往下淌,把半边袖子都染红了。
到了安全的地方,老李给他包扎时,手一直在抖:“你这孩子,真是要钱不要命。”
沈知远看着老李说:“因为我要让我的弟弟、妹妹跟母亲能够有钱读书和吃饱饭,不再让别人瞧不起,所以我必须要赚钱。”
沈知远望着窗外渐渐放晴的山景,笑了笑,“呵…呵…!这次不是也让我闯过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