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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灵前试探(1 / 2)

灵堂的香烛气比昨日更显滞重,是陈年线香烧透后的枯涩,混着三十余口人呼出的暖湿,还缠杂着女眷们哭剩的咸腥,像块浸了油的棉絮,沉甸甸贴在人脸上。沈静姝踏过荣禧堂的门槛时,鞋底沾着的雪水在金砖上洇出浅白印子,脚步放得极轻 —— 轻得像帐檐垂落的流苏,怕惊扰了棺前燃着的长明灯,更怕自己的心跳声撞在四壁上,泄了心底的惊涛。

她的目光第一次这般放肆,又这般隐蔽。隔着袅袅烟霭,落在萧远山身上。

他仍立在梓棺左侧,素色麻袍衬得肩背愈发挺拔,那是北疆风雪磨出的筋骨,可今日这挺拔里裹着层散不去的疲态,像被抽去筋的弓,看着绷得紧,实则早没了力道。鬓角新添的几茎白发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侧脸线条依旧冷硬,眼神却空茫茫悬在棺前的灵位上,像在悼亡,又像在掂量 —— 掂量这满室的哭声有几分真,掂量每个人袖筒里藏着什么心思。

“侯爷非良人,亦非汝父。”

鲛绡绢上的丹砂字又在眼前烧起来,比灵堂的烛火更烫。沈静姝忽然想起从前端午宴,萧远山曾给她夹过一筷子蜜藕,那眼神里的复杂,她原以为是父女间的生分,如今才懂,或许是愧疚,是忌惮,是握着秘密的惶惑。他眉骨处的弧度倒与萧煜有三分像,可这三分像,在 “非汝父” 三个字面前,成了最刺人的嘲讽。

她敛了心神,端起铜炉里的线香,火苗舔着指尖,微烫。三拜九叩时,膝盖磕在冰凉的蒲团上,那寒意顺着布料往上钻,倒让她脑子更清醒。起身的刹那,眼角余光恰好撞上萧远山的目光。

他的眼神晃了晃,像被烛火迷了眼,竟在她脸上定了片刻 —— 那目光扫过她的眉尖,扫过她唇角的弧度,像在比对什么旧物。沉痛是真的,关切是装的,最底下还藏着丝极快的审视,像刀尖儿轻轻刮过皮肤,没出血,却留下凉丝丝的疼。

“身子可好些了?” 他先开了口,声音比昨日哑得更厉害,带着熬夜后的沙砾感,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白玉佩 —— 那玉佩是阮姨娘当年的陪嫁,沈静姝认得上面的缠枝纹,“听雪堂偏冷,若不惯,还回锦瑟院去。”

沈静姝垂眸,眼睫遮住眼底翻涌的浪,指尖攥紧了袖口的素纱,纱线勒进掌心:“谢父亲关心。”“父亲” 二字被她咬得略重,带着儿媳该有的恭顺,还掺了点丧仪上的哀戚,“听雪堂清静,正好静养。儿媳不敢因一己之私,扰了母亲亡灵。”

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在她头顶沉了沉,像压了片雪。

“你是个懂事的。” 萧远山叹了口气,那口气里藏着说不清的疲惫,摆了摆手,“去吧,不必在这儿熬着。”

她退到西侧的女眷堆里,刚跪下,就瞥见柳姨娘手里的绢帕揉得皱成一团,露出里面绣残的半朵红梅。往日里爱拔尖的人,今日只敢低低啜泣,肩膀抖得像筛糠,每隔片刻就偷瞄一眼萧远山,再瞄一眼门口 —— 萧煜刚掀帘进来,玄色麻袍沾着雪粒,进门时抖落的雪沫子落在金砖上,瞬间化了。

萧煜这日进过两回灵堂。第一回是跟萧远山禀报吊唁的宾客名单,声音压得极低,沈静姝只听见 “礼部尚书”“镇国公” 几个词,他说话时指尖在袖筒里轻轻叩着,是在算什么账。第二回是添香,银箸夹着线香插进香炉时,动作稳得没半点晃,目光扫过满室的人,落在她身上时,竟比落在旁人身上还淡,像扫过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

可沈静姝知道,那根无形的弦还绷着。他站在灵堂中央时,连空气都凝了几分 —— 他在看,在听,在算。算她有没有开蜡丸,算她知不知道秘密,算这满室的人谁会先露马脚。假山后的对峙像场梦,可他袖间的龙涎香,她还记得。

蒲团下的金砖越来越凉,沈静姝摸了摸袖口,里面还留着听雪堂炭火的余温,心口却比灵堂的地砖还冷。柳姨娘的哭声忽然顿了顿,原来是萧煜往这边瞥了眼,那眼神冷得像冰,吓得柳姨娘赶紧把剩下的哭声咽了回去。墙角的仆妇垂着头,发髻上插着根素银簪,那簪子沈静姝认得,是萧远山院子里刘嬷嬷常戴的 —— 原来眼线就跪在身边,呼吸都带着监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