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步走到画前,凑近了仔细端详。画的内容是异域的田园风光,远处是朦胧起伏的远山,近处是金黄色的麦浪,一个戴着白色头巾的农妇背影正在田间劳作,阳光温暖地洒满画面,充满了宁静祥和的异国情调。
这分明就是一幅普通的风景画!麦田,远山,农妇。哪里有什么大肚黄?
我没有再回头去问杜云儿,她的话已然出口,绝不会是无的放矢。我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屏住呼吸,几乎是贴着画面,一寸一寸地仔细审视起来。目光掠过农妇粗布衣裙的纹理,掠过麦穗那仿佛能感受到的颗粒感,掠过远处山脉那模糊的黛色与光影变化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逝,房间里只剩下我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突然,我的目光在画布左下角,一片描绘褐色泥土和杂乱草根的区域凝固了。那里的油彩颜色深暗,笔触与其他地方似乎有些微的不同,那种质感
我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那带着淡淡松节油气味的油彩表面。
不对!
这绝不是画布本身的织纹,也不是画家为了模仿泥土质感而刻意制造的肌理!那极其细微、需要极度专注才能发现的、如同沙砾般密布的微小凹凸,它们的排列方式,那种独特的、属于生物组织的
是毛孔!是人类皮肤上才会有的毛孔的排列和质感!
虽然被技巧高超地用深色油彩覆盖、修饰,巧妙地融入了画面的泥土部分,企图鱼目混珠,但在如此近的距离,在我筑基修士远超常人的敏锐感知下,那属于生命体的、无法完全掩盖的基底特征,如同黑暗中的萤火,清晰地暴露了出来!
嗡的一声,我的大脑仿佛被重锤击中,一股冰寒彻骨的凉意从脚底板瞬间窜升至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汗毛根根倒竖,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不受控制地布满了我的手臂和后背。
一个极端恐怖、令人作呕的猜想,如同毒蛇般猛地钻入我的脑海,疯狂嘶吼
难道这整幅画的画布,根本就不是什么亚麻或帆布,而是被活剥下来、经过某种特殊处理后,紧绷在画框之上的大肚黄的人皮?!这幅看似宁静美好的西洋田园风光,竟然是绘制在一张血淋淋的人皮之上的?!
我猛地后退一步,仿佛那幅画瞬间变成了择人而噬的凶物。我难以置信地、缓缓地转过头,视线越过房间,投向依旧安然坐在办公桌后的杜云儿。
她脸上依旧带着那抹浅淡而优雅的笑容,甚至比刚才更加柔和了几分。但在此时此刻的我眼中,这笑容却比津海河底那覆海玄蛇的凝视还要令人心悸。她用最艺术、最高雅的形式,承载了最原始、最野蛮、最酷烈的仇恨!
她迎着我充满了惊骇、难以置信乃至一丝恐惧的目光,没有丝毫回避,然后,轻轻地、笃定地,点了点头。
她在确认!
确认我这荒诞不经却又触目惊心的恐怖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