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陈家村就被此起彼伏的动静唤醒了。
鸡叫头遍时,厨房的烟囱已冒出袅袅炊烟,柴火在灶膛里“噼啪”作响,火苗舔舐着铁锅,蒸腾的热气裹着米香、肉香,顺着风飘遍整个村子。负责掌勺的是村里最有名的厨子陈春根,围着油腻的围裙,手里的锅铲翻飞如舞,带着十几个帮手忙得脚不沾地——泡发的干笋在沸水里翻滚,汤色渐浓;炖了一夜的猪脚咕嘟冒泡,肉香渗进骨头缝里;油锅里的炸鱼、炸酥肉滋滋作响,金黄酥脆的外壳鼓起小泡,光听声音就让人食欲大振。女人们蹲在压水井旁,麻利地择着翠绿的时蔬,水珠顺着菜叶滴落,溅起细碎的水花,和着砧板上“咚咚”的切菜声,凑成了最鲜活的晨曲。
陈诚是被院子里的喧闹声吵醒的。穿好衣服出门,青石板路上早已人来人往,男人们扛着八仙桌、长条凳往院子里搬,木头与石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女人们围着大盆碗碟忙碌,有的用抹布细细擦拭瓷碗,有的将大红桌布铺得平平整整,边角都拉得笔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手脚麻利得很。几个长辈背着手在院子里巡视,时不时叮嘱几句:“花生瓜子摆匀点,每桌都要齐”“饮料瓶靠着桌角放,别挡着客人夹菜”“孩子们看好了,别让他们在桌间乱跑”。
“阿诚醒了?快来搭把手!”二叔远远看见他,笑着招手。
陈诚刚走过去,就被陈建、陈勇几个堂弟拉到了墙角。陈建手里攥着个红绸裹着的红包,偷偷塞进他掌心,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哥,这是我们几个凑的,给爷爷的寿礼,你帮我们转交呗,我们当着面说不出口。”红包不大,却沉甸甸的,隔着绸布都能摸到里面纸币的纹路。
陈诚看着红包上烫金的“寿”字,指尖泛着暖意,笑着点头:“行,包在我身上,保证让爷爷知道你们的心意。”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一批批客人陆续赶到。穿朴素蓝布衫的乡亲,拎着自家种的蜜橘、养的土鸡,土筐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应该是爷爷的老部下,手里捧着精致的锦盒,身姿依旧挺拔;还有几个穿着校服的孩子,被父母牵着,怯生生地躲在身后,喊一声“太爷爷好”就红了脸,转身钻进孩子堆里。
陈诚跟着爷爷、父亲和几个叔叔站在老屋门口迎客。爷爷穿一身藏青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鬓角的白发被阳光染得发亮,精神矍铄得很。他握着来访客人的手,掌心粗糙却有力,笑着寒暄:“来了就好,快屋里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别客气。”
陈诚负责给客人递烟、倒茶,搪瓷茶杯里的茶水冒着热气,茶香混着院子里的肉香、草木香,格外沁人。他目光扫过院子,一百六十多张桌子已整齐排列,大红桌布在阳光下耀眼夺目,桌上摆着花生、瓜子、水果糖,还有提前倒好的橙黄色饮料,像一片红色的海洋。阳光渐渐升高,洒在人们的笑脸上,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谈笑声、孩子的嬉闹声,热闹得比过年还要隆重。
八点多,陈诚的几个老姑带着儿孙来了。86岁的陈百英拄着一根枣木拐杖,却走得稳稳当当,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银发网罩住,穿着藏蓝色的斜襟褂子,领口还缝着一朵小小的梅花,精神头十足。她一见到爷爷,就笑着打趣:“百顺,今天可真精神,穿着新衣裳,看着比我还年轻呢!”
爷爷笑着回应:“老姐,还是这么会说话。快坐下歇歇,路上累着了吧?”
老姑们带来的孙辈围着爷爷转,小脸蛋红扑扑的,一口一个“太爷爷”喊着,甜得人心都化了。陈诚看着陈百英老姑拿起拐杖轻轻敲了敲陈建的屁股,笑着说“又长壮了”,忽然想起奶奶说的话——村里的风水是真的好,老人们大多长寿,像老姑这样86岁的年纪,还能健步如飞、说话铿锵有力,实在难得。
临近中午,客人越来越多,院子里早已坐满了人,连门口的土路上都加了几十张临时桌子,桌椅一直延伸到村口的大槐树下。就在这时,三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院门口,车窗降下,露出几张熟悉的面孔。爷爷看到为首的人,眼睛一亮,连忙迎上去:“小周,你怎么来了?还麻烦你跑一趟。”
“陈老寿辰,我哪能不来?”为首的周局长推开车门,握住爷爷的手,笑容恳切,“我要是不来的话,那别人不会在背后戳我心窝子。”
两人寒暄了几句,周局长的目光落在陈诚身上,笑着问:“这位就是你常说的孙子陈诚吧?现在可是大明星了,我家姑娘天天在家念叨你的电影,说一定要找你签名呢。”
爷爷笑着拉过陈诚,语气里满是骄傲:“这就是陈诚。小周,他现在在娱乐圈打拼,你是管宣传口的,后辈也在这个系统,以后有啥事儿,还得麻烦你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