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从东边冲出地平线,河面上的三艘水泥船已经行驶了一段路程。来往的船只渐渐多了起来,偶尔还有各个地方的方言打招呼的声音。
肖燕在前舱勤劳地用小扫帚扫着不存在的灰尘。她偷偷往甲板上瞧,发现她的开档裤已经挂在竹竿上迎风招展,裤脚滴着水珠。花被单正被冬梅姐姐和妈妈用力地拧成麻花状,挤出里面多余的水。
肖燕羞耻地转身继续干活,她得让自己忙碌起来。也不知道银林表哥怎么样了,听说昨天晚上跌得有点狠,嘴都肿了。他昨天肯定没有给家神磕头。他也没有给绿眼睛叠元宝。
远远地看到一个巨大的港口,大大小小的货运船只南来北往甚是壮观。这是靠近长江口的一个运河码头——兴港码头。
肖一横指挥着三条外表破烂的水泥船泊在离主码头稍远一些的岸口。岸上已经聚起了一小片人潮,吆喝声此起彼伏,混杂着讨价还价的争执和爽朗的谈笑风生。
肖家人都站在甲板上,目光灼灼地扫视着岸上交易的人群,又投向远处主码头铁驳船奔忙搬货的船工。一股豪情油然而生。肖三梁激动地有些哽咽,深吸了口气喊道:“大哥,我们上岸!”
肖一横的喉结无声滚动了一下,眼光看向脚边的箩筐,大手一挥,“走,我们上岸!”朱贵喜、肖年成挑着担子先行,肖三梁和沈得福垫后。其他人则留下看船。
肖燕和朱冬梅不愿进船舱,就坐在甲板上看热闹。朱金平则拿着根铁棍来回走动。至于沈银林,躲在前舱抓耳挠腮。
肖年成和朱贵喜在一个角落占了个摊位。肖一横和肖三梁兄弟俩仿佛年轻了二十岁,挎着竹篮子穿梭在人群如鱼得水。香炉、烛台、汤婆子、铜盆等精美的器物让往来的客人连连称赞,但是买的没几个人。
一个背着筐的汉子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踉跄了几步,筐中几枚圆滚滚的灰疙瘩滚落出来,幸好被沈得福用脚拦住。汉子放下筐子和沈得福手舞足蹈地聊着。沈得福随即把人引到肖老头跟前。
这是个卖洋山芋(土豆)的商贩,特别的热情,用这方言加手势给大家介绍他的货品。
沈得福把肖三梁拉到角落说:“三叔,他想请个家神,生儿子的那种。”然后用一种你懂的目光扫了一眼卖洋山芋的汉子。
肖三梁翻了个白眼,骂了声:“个娘的,我都没生儿子。”随即把肖老头拉到一旁这般那般。
肖老头叹了口气,转身把汉子引到角落,掀开草篮子上的布,小心翼翼拿出一个绒布小包裹。颇为神秘地打开绒布,里面是一幅观音的神像。
汉子两眼放光,掏出一个手帕擦了擦手。恭敬地用双手接过神像。
肖老头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肖燕和肖老头两人经常跟着收音机的播音员练习)对着汉子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要诚心供奉,多做善事。”特别有高人的范儿。
肖三梁又趁机让汉子请了香炉,烛台、线香,并一对一进行了辅导教学。
周围有几个徘徊的客商特别感兴趣,都过来询问。一时间,这个老行当摊位特别的热闹。
沈得福一边维持秩序一边擦汗:特么的,今天怎么这么热。
肖一横和肖三梁嗓子都快说冒烟了。筐子里、篮子里的货品大部分都交易出去了,还收获了一堆吃的、用的。
大概两点钟,肖一横带着大家回船。
沈得福已经剥洋葱一样把上衣脱得只剩一件满是洞眼的秋衣,其他人也把外套搭在手臂上。岸上还有人热得打着赤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