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决死囚的刑场喧嚣散去,申饬襄王的六百里加急发出,宫闱大案表面上尘埃落定。然而,一股无形的、更为压抑的暗流却在权力核心处悄然涌动。结案后的第三日黄昏,一名身着不起眼青色袍服的小内侍悄然来到凌云鹤暂居的官邸,无声地递上一枚象牙腰牌,低声道:“凌大人,万岁爷宣召,请随奴婢走一趟。”
此番宣召,并非通往日常觐见的乾清宫正殿或暖阁,而是引着凌云鹤穿过几条隐秘的宫巷,来到一处位于御花园僻静角落的精舍。此处名为“澹宁居”,平日罕有人至,多是皇帝读书休憩、或进行极隐秘召见之所。
舍内陈设清雅,烛火通明,却只映着宪宗皇帝一人身影。他未着龙袍,只一身玄色常服,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听闻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脸上不见朝堂之上的威严肃穆,亦无病中的虚弱,只余一种深沉的、难以测度的平静。
“臣,凌云鹤,叩见陛下。”凌云鹤依礼参拜,心中明了,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御前陈情”后续。
“起来吧,此处无需多礼。”皇帝的声音平和,抬手虚扶,“赐座。”
有小内侍悄无声息地搬来一个绣墩。凌云鹤谢恩,欠身坐下,姿态恭谨。
皇帝踱回案后坐下,目光落在凌云鹤身上,细细打量了片刻,方才开口:“凌卿,此次宫闱风波,你能于迷雾中厘清线索,擒获元凶,平息物议,保全皇室颜面,更……避免了朝局动荡。其中艰辛与风险,朕皆知。”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平等的感慨:“若非卿之忠勇与智计,朕几被奸人蒙蔽,后宫不宁,朝堂亦将生变。此功,朕记在心里。”
凌云鹤忙起身躬身:“陛下谬赞,此乃臣分内之事,不敢言功。全赖陛下天威庇佑,信重有加,臣方能侥幸不负圣望。”
皇帝微微颔首,似乎对他的谦逊颇为满意。他轻轻击掌,两名内侍应声而入,一人手捧一紫檀托盘,上覆明黄锦缎;另一人则捧着一卷画轴。
“朕向来赏罚分明。”皇帝淡淡道,“这些,是赏你的。”
内侍揭开锦缎,托盘内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两样东西:一柄长不及尺、色如墨玉的短剑,剑鞘古朴,无丝毫纹饰,却透着一股森然寒意;旁边是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玄铁令牌,上刻一个苍劲的“御”字。
“此剑名‘乌啼’,乃前朝巧匠以玄铁所铸,锋锐无匹,可断金玉。此令牌,见此令如朕亲临,于紧要关头,或可助你行事。”皇帝的声音平稳,却带着千钧之重,“朕予你此二物,非为让你耀武扬威,乃望你持此剑,斩奸邪,持此令,护社稷。”
凌云鹤心中一震,此二物所代表的意义远非寻常赏赐可比,这是极大的信任,更是沉甸甸的责任与……无形的束缚。他再次深深叩首:“臣,谢陛下隆恩!定当以此剑护卫正道,以此令效忠陛下,万死不辞!”
皇帝示意他起身,目光转向那卷画轴。内侍将画轴展开,却是一幅意境深远的《雪夜访戴图》,笔法高古,并非当朝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