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门轰然洞开,但见汪直身着飞鱼服立于门外,身后番子按刀而立。他对宪宗躬身行礼:“惊扰圣驾,臣万死。只是刚得密报,暴毙宫女如意三日前曾与坤宁宫太监私相授受,臣恐事涉中宫,特来请旨彻查。”
宪宗面色骤变:“坤宁宫?”王皇后素与万贵妃不睦,若牵扯其中...
凌云鹤忽然开口:“汪公公有心了。只是如意暴毙尚存疑点,此时贸然查探中宫,恐生事端。”他转向宪宗,“臣请先行查验贵妃寝宫,或许另有发现。”
汪直细长的眼睛眯起:“凌先生是要包庇...”
“够了。”宪宗冷声打断,“就依凌云鹤所言。汪直,西厂协查即可,未有实据前不得惊扰中宫。”说罢挥袖转身,显然不愿再多言。
退出暖阁时,暮色已沉。汪直与凌云鹤并肩而行,忽然轻笑:“凌先生可知,这宫里的红墙是用朱砂混着糯米浆砌成的?”他手指划过宫墙,“看着光鲜,内里不知掺了多少血泪。”
凌云鹤脚步未停:“汪公公想说什么?”
“咱家只是好奇,”汪直意味深长地看向他,“先生方才为何要替坤宁宫解围?莫非...”
话音未落,忽见一队太监抬着步辇匆匆经过。辇上蒙着白布,隐约露出人形轮廓,滴滴答答的水渍在宫道上拖出蜿蜒痕迹。裴远眼神一凛:“是水?”
汪直唇角勾起一抹笑:“冷宫井里刚捞上来的。这半月第三具了,都说是在找当年枉死的废妃呢。”他忽然凑近凌云鹤耳边,“先生说说,这宫里到底是人可怕,还是鬼可怕?”
待汪直带人远去,裴远立即低声道:“先生请看地面。”方才步辇经过处,水渍中竟混着些许银色粉末,与如意牢中所见一般无二。
凌云鹤蹲身蘸取细看,眉头渐锁:“铁屑遇水则锈,这些却色泽如新,显是刚沾染不久。”他望向步辇远去的方向,“冷宫井户...裴远,你可知具体方位?”
“在西北角英华殿后,早已废置多年。”裴远忽然警觉,“先生怀疑?”
“不是怀疑。”凌云鹤缓缓起身,目色深沉,“是有人刻意引我们去那里。方才传旨太监靴上的香山红土,现在的铁屑线索——这宫中有人等不及要与我们下这盘棋了。”
宫灯次第亮起,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深宫重重,每一盏灯火后仿佛都藏着窥探的眼睛。凌云鹤握紧袖中金牌,冰凉的触感让他格外清醒。
这棋局已然布下,第一步该落在何处,他需要好生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