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鹤不及细想,猛催坐骑,从那粪车旁险险掠过。就在交错的一瞬,他瞥见那推车的老翁抬起浑浊的双眼,极其快速地对他做了一个“向前,左拐”的手势!
是友非敌!?何人安排?
此刻无暇深思,凌云鹤依言猛拉缰绳,冲入左侧一条狭窄的巷道。这条巷道竟直通皇城一处专供杂役、宦官行走的偏门!
宫门守卫显然已被惊动,数名禁军持戟上前厉声呵斥:“宫禁重地!何人纵马狂奔!下马受缚!”
凌云亥勒住马,气喘吁吁,肩头血迹渗出。他高举手中那面宪宗亲赐的临时令牌,朗声道:“本官凌云鹤,奉圣命查案,有十万火急之情,需即刻面圣禀报!速速开门!”
那令牌在微熹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守卫队长验看令牌,又看向凌云鹤身后远处追来的、见状迟疑停步的黑影,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宫规森严,但钦差令牌和眼前官员的狼狈情状又不似作假。
正在僵持间,宫门内快步走出一名中年太监,面白微胖,眼神精明,穿着司礼监随堂太监的服色。他扫了一眼门外情形,尖细着嗓子道:“吵什么?惊扰了宫闱,你们有几个脑袋?”
守卫队长连忙躬身禀报。
那太监目光落在凌云鹤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又看了看他手中的令牌,慢悠悠道:“原来是凌大人。杂家似乎听干爹提起过您。您这是……”
“高公公,”凌云鹤认出此人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的干儿子之一高禄,立刻接口,语气急促而凝重,“下官确有泼天大的要事需立刻面奏圣上,迟恐生变!事关朝廷体统,社稷安稳,还请公公行个方便,代为通传!” 他特意加重了“泼天大”和“社稷安稳”数字。
高禄小眼睛眯了眯,又瞟了一眼宫外那些逡巡不去的黑影,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凌大人说得如此严重,杂家倒不好阻拦了。只是陛下此刻是否起身,是否得空……”
“公公!”凌云鹤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语气近乎恳切,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焦灼,“若因延误致使圣听蒙蔽,奸佞逍遥,他日事发,你我皆担待不起!公公深得王公公信任,必是通达之人!”
高禄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他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罢了,凌大人一片忠心,杂家就冒一次险。您随杂家来,但能否见到陛下,杂家可不敢保证。”
“多谢公公!”凌云鹤心中一松,立刻下马,随高禄快步进入宫门。
厚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外面的一切杀机与喧嚣暂时隔绝。宫内甬道深长,红墙高耸,晨曦透过檐角,投下冰冷而肃穆的光影。
凌云鹤跟着高禄,脚步匆匆,穿过一道道宫禁,怀中那叠证物如同烙铁般滚烫。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宫墙之内,并非坦途,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而此刻,宪宗皇帝的态度,将决定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