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诺大脑虽已“死寂”,但其残留的“时空伤痕辐射”——狄雷特命名的、那来自格赫罗斯的亵渎低鸣——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某种缓慢扩散的神经毒气,开始侵蚀现实的帷幕。“静滞之间”及其周边区域,仿佛被投入了一种粘稠而无形的噩梦里。
首先感受到的是精神层面的污染。并非之前塞拉承受的那种直接、狂暴的记忆洪流,而是一种更阴险、更弥漫的渗透。
塞拉首当其冲。他眉心的烙印,那根被调谐好的“天线”,对“时空伤痕辐射”的感知最为敏锐和痛苦。那恒定的、令人发疯的宇宙级背景嗡鸣始终存在,如同无法治愈的耳鸣。但很快,更可怕的东西来了。
一次,他正试图配合艾米丽记录烙印的波动数据,眼前实验室冰冷的景象骤然扭曲、溶解!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并非视觉,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源于存在本身的恐惧——一片巨大无朋、缓慢旋转的腐烂轮廓占据了整个“视野”,遮蔽了思维中的一切光芒。那不是行星,是宇宙的尸骸,是终极的虚无与终结。格赫罗斯的“余光扫视”,即使是通过余烬的回响,也足以让灵魂冻结。
“呃!”塞拉猛地向后仰去,撞在仪器上,双手死死抓住头部,指甲几乎掐入头皮。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衣服。
几乎在同一时间,站在不远处正在默诵防护祷文、试图稳定区域精神场的摩根教授,身体也是猛地一僵!他手中的《灵之壁障与深渊回响》差点脱手。
他看到的,是另一幅画面:在一片被污浊绿光笼罩的废墟中,一个半人半鱼的扭曲身影正发出无声的、极致痛苦的呐喊,一道并非来自任何光源的、亵渎的绿色光柱扫过,那身影如同投入强酸的蜡像,从边缘开始急速溶解、汽化,不是死亡,是存在被抹除!那过程短暂却无比清晰,带来的纯粹恐怖感让摩根这位经验丰富的神秘学者也感到一阵剧烈的反胃和眩晕,脸色煞白地扶住了墙壁。
甚至连精神力稍弱的实验室助手和轮值的“守秘人”队员,也出现了短暂的症状。有人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看到墙壁和仪器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后又恢复正常;有人耳边炸响一两个尖锐到刺穿灵魂的“音符”碎片,虽短暂消失,却留下了持续的心悸和耳鸣;更有人莫名地陷入几秒钟的彻底僵直,眼中只剩下纯粹的、无法理解的恐惧。
这不是孤立的个案。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这种非自愿的、集体性的闪回和幻觉开始间歇性爆发。每一次持续的时间都不长,可能只有几秒到十几秒,但其内容的恐怖和毫无预兆,足以让最坚强的人神经紧绷。
“是‘时空伤痕辐射’的共鸣效应!”狄雷特强忍着自身偶尔出现的数据流幻觉(他看到屏幕上滚动的数字短暂地变成了不断分裂的蠕虫形状),快速分析着环境数据,“它像一种...强制的记忆回响,尤其影响精神敏感个体,或者...像塞拉那样有‘接收器’的。它在主动将塞拉诺最后时刻承受的极端恐怖碎片...广播出来!”
除了无所不在的精神污染之外,就连物理现实也开始出现诡异的干扰。
实验室的仪器变得极不可靠。读数会毫无征兆地乱跳,屏幕会短暂扭曲,显示出无法理解的几何图形或纯粹的色彩块。灯光系统会诡异地闪烁,有时会同时熄灭零点几秒,让实验室陷入绝对的黑暗,只剩下仪器指示灯和“静滞灵枢”那幽蓝的光芒,映照出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
最令人不安的是一次重力异常。艾米丽手中的电子记录板突然从她手中漂浮起来,悬浮在空中约零点三秒,然后猛地砸回桌面,力量之大,让坚固的合金外壳都出现了凹痕。同一时间,狄雷特感到自己仿佛被无形的东西压了一下,呼吸一窒。重力传感器记录到了持续约1.2秒的、微小但明确的局部重力波动。
“微缩格赫罗斯效应...”狄雷特看着重力传感器的记录,声音干涩,“祂的存在,哪怕只是一个名字,都可以否定我们所知的物理法则...扭曲时空,包括重力常数...”
实验室仿佛变成了一艘在充满暗礁的噩梦之海上航行的小船,随时可能被下一个无形的浪头打翻。
而就在一次尤为强烈的集体幻觉冲击中——那次,几乎所有人都短暂地“听”到了那亵渎“歌声”中最尖锐的一个碎片,同时实验室的灯光熄灭了三秒——塞拉,他的烙印如同被强电流击中般剧痛!
在那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中,他并非被动承受,而是他的意识,或者说他那作为“天线”的烙印,仿佛主动捕捉并放大了塞拉诺残留记忆中的两个关键碎片!
第一个碎片是平行安吉尔的末日顿悟。
场景是那个摇摇欲坠的米戈避难所,爆炸的硝烟尚未散去,格赫罗斯的歌声穿透屏障,如同冰冷的绞索。平行安吉尔,那个枯槁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老人,他没有看向即将启动的“缸中之脑”容器,也没有看向正在死战的霍克和艾略特。
他蜷缩在一个角落,怀中紧紧抱着一本——那本书的封面由某种无法形容的、仿佛活着的黑暗皮革制成,镶嵌着扭曲的、令人不适的金属符号——正是《死灵之书》!但不是主时空常见的版本,而是某种更加古老、更加亵渎的原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