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东茶馆里“叛徒”的骂声尚未散去,阿卯在众人唾弃中黯然沉默之时,千里之外的蜀汉,益州一个偏僻的山村里,夜色正浓。
村中祠堂的窗户被厚厚的草帘掩住,只有些许微光透出。
里面,聚集着二十几个村民,男女老少皆有,为首的是一位目光沉静、手掌粗糙的年轻女子——村中老铁匠的女儿,英姑。她没有高声呐喊,只是将一本手抄的、边角磨损的册子小心地摊在陈旧的神案上,那正是流传过来的《赤火律》节选。
“今晚,我们不谈口号,不算虚账。”英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她的手指点向律法中关于“工分核算”与“集体分配”的条款,“我们就算算,周扒皮家那杆‘八两秤’,这些年到底坑了我们多少血汗;再算算,他谎报的那三十亩山田,又该折合多少工分,分给哪些最缺地的乡亲。”
煤油灯下,识字的青年低声念着条款,老农们凭着记忆补充着数据,妇女们则用带来的旧算筹紧张地演算。
他们将抽象的法条,与周地主家隐瞒的田亩、操纵的秤杆、高利贷的账本一一对应。每一个数字的落实,都让他们的眼神亮一分,心中的底气足一分。
这不再是发泄情绪的抗议,而是秘密地、系统地记录着地主的不法证据,一笔一笔,铁证如山。同时,他们也在暗中摸清周地主与县衙税吏、仓曹之间的利益输送网,知道谁是他的靠山,谁可能被争取或中立。
更深远的是,英姑和几个核心成员,利用蜀汉官方推行“官营冶铁”、急需熟练匠人的机会,暗中与邻村、邻镇的铁匠坊串联。他们互通声气,约定在关键时节,比如官府急需大批农具或军械时,可以共同提出改善待遇、规范征调流程的诉求,以此在关乎国计民生的物资生产上,逐步争取更大的话语权和主动权。
祠堂内气氛严肃而专注,只听见低语声和算筹轻响。墙上,不知是谁用木炭写下了一行歪斜却坚定的大字,那是他们此刻行动的座右铭:
“不争一时口舌之快,要争一世制度之变。”
这里的空气,与江东茶馆的喧嚣麻木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空洞的指责,没有对“叛徒”的围攻,有的只是在漫漫长夜里,于沉默中悄然积蓄的、足以在未来撼动根基的力量。
蜀汉百姓的斗争,正从徒劳的呐喊,转向更有深度、更具韧性的深耕。他们明白,真正的变革,需要的不是一时的血气之勇,而是持之以恒的组织、准备与力量的积累。
江东,毗陵郡的茶馆。
日头依旧,茶客依旧。王掌柜志得意满地呷着茶,享受着周围人投来的、掺杂着敬畏与认同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