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当众焚诏的壮举,以及陈烬那番发自肺腑、直指本心的演讲,如同最强劲的东风,不仅瞬间吹散了贾诩布下的阴霾,更将赤火公社的旗帜擦拭得更加鲜艳。
天下有识之士闻之,无不慨叹:曹孟德玩弄权术于庙堂,陈烬却胸怀黎庶于天下,高下立判,人心向背,已然明朗。
贾诩在许昌得知消息,默然良久,最终只化为一声长叹。他最后一计,非但未能伤敌,反而成了对手凝聚人心、昭示理想的垫脚石。
庙堂的权谋,在理想的光辉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这庙堂之高,终究也非他所能掌控的净土了。
龙骧谷的夜色,静谧而深沉。书房内,灯火摇曳,映照着陈烬略显疲惫却目光清亮的面容。孟瑶将一杯热茶轻轻放在他案头,看着他梳理着近期纷繁复杂的交锋记录。
“十回合了。”陈烬轻叹一声,语气中听不出胜利的骄矜,反而带着一种穿透纷扰的明澈,“从平靖关的军事陷阱,到经济封锁,再到流言掘根、假意求和、货币掠夺,乃至最后的捧杀离间……曹孟德与其麾下贾诩、程昱,可谓是手段尽出,无所不用其极。”
他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一瞬间的视线。
“曹操之智,善于审时度势,诡变莫测;贾诩之毒,洞悉人性,善于攻心;程昱之狠,行事果决,不择手段。此三人,皆世所罕见之才俊。”
陈烬公允地评价道,随即话锋一转,“然,其智,终究局限于权谋机变之术;其谋,根本服务于曹氏一姓之私欲,维系的是那个已然腐朽的旧秩序。故而,其行动必有痕迹,其策略必有破绽,其根基必然虚浮。无论计策多么精妙,终是‘术’的层面,有迹可循,有隙可乘。”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无垠的夜空,声音变得沉静而有力:
“反观我等,所为一切,看似亦是权谋应对,实则内核迥异。我们推行的是 ‘阳谋’ 。我们公开我们的理念——《赤火律》公之于众;我们依靠我们的组织——自下而上,扎根于民;我们坚信我们的根基——千百万真心拥护的民众。我们不需要隐藏真正的目的,因为我们的目的,就是让这天下大多数痛苦的人能过上好日子。”
“此乃根本之别。”陈烬总结道,语气斩钉截铁,“理念之先进,组织之强大,人心之向背,这三者汇聚的力量,非任何权谋诡计所能撼动,亦非其所能弥补。 曹操诸般算计,如同试图用精美的幕布去遮挡倾颓的大厦,或许能一时迷惑视线,却无法改变大厦将倾的事实。而我们,是在夯实新的地基。”
孟瑶默默点头,深以为然。这一连串的交锋,表面上是计策的比拼,实则是两种道路、两种力量的碰撞。
曹操集团越是挣扎,其手段越是酷烈,反而越暴露其内在的矛盾与虚弱,如同陷入流沙,用力越猛,下沉越快。
经此十轮智斗,形势已然明朗:
曹操集团,军事上损兵折将,名将陨落;经济上秩序崩坏,货币失信;舆论上道义尽失,人心离散;政治上内部矛盾因连番失利而公开化、尖锐化。
虽仍占据广袤疆域和庞大人口,但已元气大伤,锋芒尽挫,被迫转入了全面的战略防御,只能凭借尚存的体量苦苦支撑。
而赤火公社,则在一次次化解危机、反击制胜的过程中,锻炼得更加成熟、坚韧、强大。陈烬不仅赢得了宝贵的发展时间和稳固的战略主动权,更通过公开的较量,向天下人清晰地展示了新旧两种力量的本质差异与必然结局。
“我们与曹操的斗争,”陈烬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拂过那片日益壮大的赤色区域,“已经从最初的‘如何在夹缝中生存’,到相持阶段的‘如何打破僵局’,如今,彻底转变为——‘如何赢得最终胜利’。”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而坚定。
下一阶段,将不再是这些小规模的、局部的智斗与摩擦。积蓄已久的力量即将喷薄,决定天下命运走向的终极对决,其沉重的序幕,正在这看似平静的夜色下,缓缓拉开。
智之极境,不在于奇谋百出,而在于洞悉根本,执掌大势。当大势已成,则无须血战,亦可屈人之兵。赤火公社,正站在这样一个崭新的历史起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