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的冬天,湿冷彻骨。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城头猎猎作响的赤火旗帜,仿佛要将这座荆襄重镇生生压垮。
赵将按剑立于城楼,铁甲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他的目光越过垛口,望着远方如潮水般涌来,又在城外数里处缓缓扎下营寨的东吴大军。吕蒙的旗号在寒风中隐约可见。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在寂静的城头传开,“各营依预定方案,依托坚城,稳固防御。没有我的将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浪战!”
这道命令,如同铁水浇筑,瞬间凝固了江陵的防御姿态。它彻底放弃了北疆传来的、那封要求他“东进破局”的激进指令,选择了赵将骨子里最信任的战术——守。
“将军,”身旁的副将忍不住低语,“吕蒙远来,立足未稳,是否可派精骑袭扰……”
“不必。”赵将打断他,目光依旧紧盯着吴军营寨的布局,“吕蒙非庸才,岂会无备?我军精锐,一兵一卒皆不可轻损。守住江陵,便是对北疆最大的支援。”
他转身,开始细致地巡视城防。从女墙的高度到擂木滚石的储备,从弩机的射界到瓮城的结构,他一一检查,不时提出修改意见。
他的指挥细致入微,甚至能指出某段城墙砖石勾缝的隐患。这份基于无数实战经验的、顶尖的战术素养,让麾下将士无不叹服。
接下来的日子里,吕蒙发动了数次试探性进攻。
吴军驾着楼船,凭借水师之利,试图冲击江陵水门。赵将早已调集了装有改良扭力弩炮的艨艟斗舰,以精准的交叉火力封锁江面,击沉数艘敌船。
吴军步兵扛着云梯,在箭雨掩护下涌向城墙。赵将指挥守军,以滚油、檑木应对,并在敌军攻势最盛时,突然下令打开侧翼闸门,放出数百精锐重甲步卒,如一把铁锤,狠狠砸向吴军侧翼,斩首数百,迅速撤回。
几次小规模反击,打得干净利落,有效地挫伤了吴军的锐气。城头守军士气大振,看向赵将的目光充满了信赖。
在他们眼中,这位主将用兵如神,稳如泰山。有他在,江陵便固若金汤。
捷报传回城内,百姓箪食壶浆,慰劳军队。赵将看着欢呼的军民,紧锁的眉头却未曾舒展。他赢得了战术,守住了城池,履行了对荆州百姓的承诺。
然而,在这座他用卓越战术构筑的“铁壁”之外,战略的天平正在倾斜。
吕蒙久攻不下,反而更加谨慎,采取了稳扎稳打的围困策略。他并不急于破城,他的任务本就是牵制。只要将赵将这支荆州主力牢牢钉在江陵城下,他便算完成了使命。
江陵,成了一座被无形枷锁困住的雄城。
赵将的“铁壁”,保护了城内的军民,却也如同一道最坚固的囚笼,将他自己和荆州主力完全锁死在这长江之畔。
他赢得了荆州的安稳,却也因此,让北方的曹操彻底放下了对南线的担忧。
邺城,魏公府。
曹操接到吕蒙“已将赵将部主力牢牢牵制于江陵”的详细战报后,放声大笑。
“赵文则(赵将字文则),守户之犬耳!”他轻蔑地评价道,随即目光转向北疆,闪过一丝狠厉,“传令!命许褚率虎卫军精锐,即刻北上,增援夏侯元让(夏侯惇)!告诉元让,不必再有任何保留,给孤碾碎龙骧谷!”
来自曹操核心的最后一股战略预备队,如同解开了缰绳的猛兽,咆哮着扑向了正在北疆血战中苦苦支撑的陈烬。
江陵城头的赵将,对此一无所知。他依旧在精心计算着守城的每一个细节,履行着他作为一名将军对麾下士卒和城中百姓的责任。
他守住了他的城,他的民。
却也无形中,将北疆的战友,推向了更深的血海。
龟缩的铁壁,既是护盾,也成了压垮全局的最后一根稻草。
龙骧谷外的杀声震天动地,连谷地深处的“百工坊”都能听见那令人心悸的轰鸣。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混合的焦灼气味,远方的天空被火光映成一片不祥的暗红。
卫恒站在百工坊最高的了望塔上,手中紧紧攥着一份刚刚送来的前线战报。
夏侯惇的主力如同狂暴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北疆军的防线。
更致命的是,一支曹军最精锐的虎豹骑,利用防线上一处因兵力不足而产生的微小缝隙,如同毒蛇般钻了进来,其兵锋所向,赫然便是这北疆的心脏——百工坊与技术学院!
“将军!曹军骑兵距此已不足十里!都是精锐,速度极快!”亲卫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慌。
坊内,无数工匠和学员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惊慌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