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位被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老农,死死拉住一个正要给他喂水的小队员的手,那双手因为长时间浸泡药水而布满褶皱发白。老农浑浊的眼泪滚落,声音嘶哑:
“娃啊……你们……你们图个啥啊?俺们这穷地方,要钱没钱,要命……也就只剩这条贱命了。”
那小队员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眉眼间还带着稚气,但眼神却清澈而坚定。
他反握住老农干枯的手,声音透过蒙布,有些发闷,却字字清晰,如同磐石投入死水:
“老人家,在咱们赤火,人命最金贵。”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说出了那句将在此后无数个日夜被反复传诵的话:
“地主的命是命,您的命,也是命。都一样金贵!”
一样金贵!
这四个字,像一道撕裂浓云的闪电,猛地劈进了老农,以及周围所有听见这话的村民心中。
他们祖祖辈辈活在“贵贱有别”的天经地义里,命如草芥,何曾听过这样的道理?
老农的嘴唇剧烈颤抖着,最终化作一声压抑不住的嚎啕。
这句话,随着康复者的足迹,随着被感动的村民的口耳,如同燎原的野火,在疫区,在整个荆北飞速流传。它比任何檄文都更具力量,比任何刀剑都更锋锐。
它指向的,是千年以来,那最坚固、也最残忍的基石。
与此同时,襄阳城内,郡守府。
“大人!那帮赤火匪徒,借行医之名,收买人心,妖言惑众!如今乡野愚夫,皆言赤火之好,视我官府如无物!此风断不可长啊!”一名属官焦急地禀报。
堂上的郡守脸色铁青,握着茶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他何尝不知?可他派去的衙役,甚至被手持农具的村民拦在了村外。
一种比瘟疫更可怕的东西,正在他的治下滋生、蔓延。
他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仿佛看到那面刺眼的“赤十字”旗帜,正化作一道破开黑暗的曙光,照得他,以及他所代表的一切,无所遁形。
“备轿……”他颓然道,“本官要亲自去请……不,去‘请剿’的将军府邸。”
瘟疫或许终将过去,但另一场颠覆性的风暴,已然借由这生命的曙光,露出了它狰狞而又充满希望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