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北的春天,本该是秧苗青翠、桑叶肥嫩的时节,今年却被一股不祥的灰霾笼罩。
襄阳以北,自新野至樊城一带,一场罕见的春疫如鬼魅般蔓延开来。
起初只是零星的呕吐发热,不出半月,便成了村村举丧、户户闭门的惨景。
官府的反应迟钝得令人心寒。
几纸空洞的安民告示贴上城墙,内容无非是“谨防时气”、“清理沟渠”,再无下文。
郡守、县令们首先考虑的是自身安危与官仓储备,有限的医官被集中在城内,优先保障官署和豪门大户。
至于乡野间的哀鸿?那不过是册籍上冰冷的数字,是“有伤风化”的麻烦。
真正的绝望在乡间弥漫。
田地荒芜,因为壮劳力倒下了;哭声不绝,因为缺医少药,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身体由热转冷。
豪门大户则纷纷紧闭坞堡,家丁持械巡逻,严禁任何流民靠近,仿佛墙外的世界已成鬼域。
就在这时,一支打着奇怪旗帜的队伍,逆着逃亡的人流,开进了疫区中心。
旗帜是鲜红的底色,上面绣着一个简单的白色“十”字,在灰败的天地间显得格外刺眼,又莫名地让人心生安定。
这是赤火的医疗队,骨干是赤火医学院培养出的第一批学员,他们身着统一的素色麻布罩衣,口鼻蒙着特制的、浸过药水的棉布。
他们的到来,起初引来的是恐惧和猜疑。紧闭的村寨门扉后,是村民们警惕而麻木的眼睛。
但很快,猜疑就被行动打破。
医疗队没有先去拜访任何官府或豪门,而是在村外空旷处扎下营盘,设立隔离区。
他们将病患按轻重分开,用石灰水泼洒地面,煮沸所有接触过的布巾器具。
学员们耐心地向围观的、尚且健康的村民解释:“老乡,这病会传人,分开住,用好法子,能活命!”
他们免费发放熬煮好的、散发着苦涩气味的汤药,那汤药虽不能立起沉疴,却实实在在地退下了一些人的高热。
他们指导村民挖掘专门的卫生厕所,严禁污水污染水源。对于死难者,他们不顾忌讳,组织人手进行深埋消毒。
行动,是最好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