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日吃的粮,是谁种的?你受伤时喝的药,是谁采的?你夜袭归来,喝的那碗热水,又是谁烧的?”
一连串的问题,让李锐有些懵了,他张了张嘴,没能立刻回答出来。周围的民兵们也抬起头,看向陈烬。
陈烬的声音陡然提高,目光锐利如刀:
“若无铁匠,你空手搏狼吗?若无人纺布缝衣,你赤身战风雪吗?若无人种粮采药,你空腹带伤厮杀吗?!你今日能站在这里训斥他们,凭的是什么?是凭你更快的刀,还是凭你更强的力?不是!凭的是他们,是每一个你看似‘迟缓’、‘无用’的工农同胞,在背后支撑着你!”
李锐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陈烬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敲碎了他心中刚刚萌芽的那点因勇武而产生的优越感。
陈烬逼近一步,语气沉痛而严厉:
“若轻视工农,鄙薄百姓,以为只有持刀冲杀才是功劳,那我问你,李锐,我们赤火浴血奋战,与那视民如草芥、只知争权夺利的袁绍袁基之流,又有何异?!我们追求的‘均平’,难道只是换一批人来做‘人上人’吗?!”
李锐额头冷汗涔涔,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他回想起自己学打铁时师父的教诲,想起田间地头乡亲们的汗水,想起自己刚才呵斥的王老五,在春耕时是如何一人能干两人的活……
陈烬凝视着他,说出了掷地有声的警句:
“我们的刀锋,可以不如敌人锋利,但我们的脚跟,必须深深扎进泥土!阶级斗争不是一句漂亮的口号——它是记住每一个为你纺布织鞋、种粮送水的人!是知道我们为何而战,为谁而死!”
“社长……我……我错了!”李锐猛地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和深深的羞愧。他终于明白,勇武只是表象,真正的力量源泉,深藏于他所轻视的这片“泥土”之中。
当晚,民兵训练结束后,人们看到李锐没有回屋休息,而是默默担起了水桶,走到炊事班所在的院子,一声不吭地开始为明天做饭担水。
他肩膀的伤处显然还在疼痛,动作有些吃力,但他坚持着一桶又一桶,直到将水缸灌满。
随后,他拿着自己的口粮,走到民兵们的集体宿舍,找到王老五等人,将干粮分给大家,坐在土炕边上,一边吃一边诚恳地道歉,并开始虚心请教农事,了解大家的难处。
从那一夜起,李锐彻底放下了那点可怜的“精英”架子,真正与农民民兵同吃、同住、同训。
他的刀,自此有了更清晰的方向和更沉重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