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军大帐内,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袁基一脚踹翻了眼前的矮几,竹简、酒盏哗啦一声散落满地。他额角青筋暴起,原本还算俊朗的面容因暴怒而扭曲。
\"填井!井里填的是沙土!粮仓!粮仓里堆的是草垛!\"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般的寒意,\"本将军的三路探马,回来的不足五人!不是中了陷阱就是被那些刁民指到了深山里!现在倒好——\"
他猛地抓起案上一只被亲兵射落的蓝色风筝,狠狠摔在众将面前:\"连天上飞的破纸鸢,都在给赤火匪报信!我们的一举一动,简直就像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演戏!\"
帐内鸦雀无声,谋士将领们噤若寒蝉。他们从未见过自家主帅如此失态,也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的对手——不像打仗,倒像是一拳拳都砸进了棉花里,无处着力,反惹一身痒。
一名山羊胡谋士颤巍巍地出列,拱手道:\"将军息怒!这些刁民如此冥顽不灵,皆是因赤火妖言惑众。依在下之见,非以雷霆手段,不足以震慑宵小!不如……\"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择一村落,屠村立威!让那些泥腿子知道,与袁氏为敌的下场!\"
\"屠村\"二字一出,帐内温度骤降。几名将领面露迟疑,却无人敢出声反对。
一片死寂中,一个声音沉稳地响起:\"刘先生所言极是。\"
众人望去,竟是赵将。他缓步出列,面色沉静如水,对着袁基躬身道:\"将军,赤火匪之所以能扎根于此,凭的便是这些愚民庇护。寻常剿抚,已难奏效。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张家村乃附近第一大村,且据探报,与赤火往来甚密。拿它开刀,正可儆百!将军英明。\"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附和了谋士的狠毒,又点明了目标的\"合理性\",俨然一副为主帅分忧的忠臣模样。
袁基喘着粗气,通红的眼睛盯了赵将片刻,杀意翻涌,最终猛地一拍帅案:\"好!就依赵将军所言!明日拂晓,兵发张家村!鸡犬不留!\"
\"将军英明!\"众将齐声应和,帐内重新弥漫起一股血腥的狂热。
赵将低头领命,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那弧度冷冽如刀锋。
片刻后,赵将以巡视防务为名走出大帐。他不动声色地绕到营地偏僻处,那里早有他的心腹亲信等候。几句低语,一封写着袁军行动计划的密信被塞入一节小小的竹管。
亲信点头,迅速隐入阴影。不久后,一只看似不起眼的灰色风筝,摇摇晃晃地从袁军大营后方的一片小树林里升起,它的尾巴上,极其隐晦地绑着三根细小的红色羽毛,在风中颤抖。
风筝越飞越高,融入了天际。
几乎在同一时间,公社情报点的屋顶上,孙小妹正举着陈烬改良过的\"千里镜\"(简易望远镜),仔细地扫过天空。这是她每日的功课,从不间断。
当那只带着红色预警信号的灰色风筝映入眼帘时,她的心脏猛地一缩。
\"红色预警……三根羽毛……是最高紧急军情!来自……袁营方向!\"她失声低语,脸色瞬间煞白,连千里镜都差点脱手。
她连滚带爬地从梯子上下来,甚至来不及走门,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发足狂奔,冲向陈烬的屋子,一路上只反复喊着几个字:
\"社长!急了!袁基急了!要屠村!张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