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手里还攥着那截烧黑的炭笔,指缝里全是墨渍,冻得通红的小脸上沾着泥。
他跑到木牌旁,“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用冻得发僵的手指攥着炭笔,在木牌周围的冻土上用力划着。
“吱呀 ——”
炭笔在冰硬的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
那是个 “火” 字,撇捺都写得像火苗,带着股不管不顾的执拗劲,仿佛下一秒就要真的燃烧起来。
“陈先生说的。”
孩子仰起脸,火光在他眼里跳动,像落了两颗星星,“火能烧尽不平事,能暖透冻死人的地。”
他说着,又在旁边画了个更小的 “火”,再画一个,很快,木牌周围就绕满了小小的火苗,像一群举着灯笼的卫兵,围着那两个字站岗。
陈烬站在山洞最深处的阴影里,看着那圈小小的 “火” 字依偎在 “均田” 木牌旁,突然想起石夯婆娘的话。
“均平” 从不是他写在书卷上的空话,不是朝堂上争论的虚词,是饿肚子的人对一块红薯地的渴望,是冻僵的人对一簇火苗的执念,是每个在底层挣扎的人,藏在骨头缝里的、对活得像个人样的期盼。
孟瑶端着碗热土豆走过来,碗沿烫得她指尖发红。
她把碗递给陈烬时,眼里闪着泪光,却带着笑:“石夯刚才跟我说,等打退了官兵,他就带着我们去开垦山脚下那片荒地。”
她往木牌的方向努了努嘴,声音轻得像叹息,“说要让这牌子,真能立在自家地头,风吹雨打都不倒。”
陈烬接过碗,土豆的热气模糊了视线。他看见赵柱还在地上画着,小小的身子几乎趴在冰面上,每一笔都用尽了力气,仿佛要把整个冬天的寒冷都划开。
陶锅里的土豆还在咕嘟,香气越发浓郁,混着洞外的风雪声,竟让人觉得,这简陋的山洞里,藏着比炭火更暖的东西。
洞外的风还在 “呜呜” 地刮,像野兽在嘶吼。
但火堆旁的人们,握着土豆的手似乎更稳了些,连呼吸都比刚才沉了。
那碗热土豆在陈烬手里烫得发烫,他忽然明白,有些东西比刀剑更能立住山河
—— 比如一块写着 “均田” 的木牌,比如一群人心里燃着的、不肯熄灭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