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接过石夯的话,他的目光依然平静,但那平静下是冰冷的河流:“石夯哥说得对。官府不是今天才知道我们。从我们拒绝像其他流民一样依附豪强、从我们自己定规矩分粮那日起,在他们眼里,我们就已经是‘异类’。”
他走到山洞中央,拿起一根燃烧的柴火,举高了,让光照亮每一张惶惑不安的脸。
“他们怕的,不是我们这几个人,这几亩地。”
柴火噼啪作响,映着他坚定的眼神,“他们怕的是我们过的日子,怕的是‘不纳粮也能活’、‘不分尊卑也有序’这件事本身!他们怕这‘赤火’两个字,怕这星星点点的光,溅出去,烧了他们的江山!”
他的话像锤子,一字字砸在人们心上。
“那……那怎么办?”有人颤声问。
“怎么办?”陈烬将柴火猛地插回火堆,溅起一串火星,“把寨墙再垒高一层!李虎,带人把后山那条隐秘的小道清理出来,但不是为了跑,是为了万一……给老人孩子留条退路。”
他看向孟瑶:“孟瑶,账目、名册,尤其是我们如何开荒、如何分配、如何互助的记录,整理得更清楚些。这不是给官府看的罪证,是给我们自己看的理!真要到了那一步,这就是我们活得像人、不是像乱匪的凭据!”
最后,他看向洞外无边的浓雾,声音斩钉截铁:“地,照种!土豆,照收!规矩,照旧!他们越是想让我们怕,越想让我们跪下去,我们就越要站直了,把这‘赤火’烧得更旺些!”
“从明天起,加派岗哨。石夯哥,你熟悉山路,带几个机灵的在雾里布几个响动,有人摸上来,得让我们先知道。”
山洞里安静下来,先前的恐慌并未完全消散,却被一种更沉重、更决绝的东西压了下去。
人们默默地行动起来,加固洞口的障碍,检查简陋的武器,将孩子们安置到更深处。
火堆继续燃烧着,对抗着从门缝不断渗入的寒雾。
陈烬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就在下一场雾起之时。
但赤火既然已经点燃,就没有无声无息熄灭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