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莲花楼内异常安静。
乌素终究没有做出更过激的举动,她只是如同最沉默的影子,守在楼外不远处的一棵老树下,目光穿透黑暗,牢牢锁定着那扇紧闭的楼门。李莲花则以需要静思为由,将她拒之门外,独自待在楼内。
然而,这一夜对李莲花而言,却并非真正的安宁。
碧茶之毒便如同附骨之疽,从未停止过侵蚀。前夜在张府古井旁被引动的毒性,经过一夜的发酵,似乎变得更加深沉。
翌日清晨,天光尚未大亮,李莲花是在一阵持续不断的、尖锐的嗡鸣声中醒来的。
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的脑海深处,像是有无数只细小的毒蜂在他耳蜗里振翅,又像是一根绷紧到极致的金属丝在持续震颤,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嘶鸣。外界的一切声音——狐狸精在垫子上的翻身声,窗外早起的鸟鸣,甚至远处集市隐约传来的开张声响——都变得遥远而模糊,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不断震动的玻璃。
他睁开眼,视野里先是一片朦胧的昏暗,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聚焦。但眼前的景物,却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挥之不去的纱。桌椅的轮廓不再清晰锐利,窗棂的雕花细节也变得模糊难辨,就连油灯那微弱的光晕,都似乎晕染开了一圈毛边。
耳鸣…视物模糊…
李莲花的心缓缓沉了下去。这不是第一次了,但每一次出现,都意味着毒性又深入了一层。他静静地躺着,没有立刻起身,只是适应着这被剥夺了部分感知的世界。内心的波澜被死死压在平静的面容之下,唯有一丝几不可察的苦涩,在无人得见的眼底深处掠过。
他尝试运转扬州慢,那温和的内力在经脉中游走,试图抚平那尖锐的耳鸣和眼前的模糊,但效果甚微。碧茶之毒如同盘踞在根基的顽铁,扬州慢的涓流只能稍稍缓解表症,却撼动不了根本。
良久,他支撑着坐起身,动作比平日迟缓了些。他摸索着穿上外袍,手指拂过布料时,触感似乎也变得有些迟钝。
他推开楼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但那嗡鸣声依旧顽固地占据着他的听觉主体。
一直守在外面的乌素,几乎在门开的瞬间就站了起来。她一夜未眠,眼中血丝更重,但在看到李莲花的那一刻,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他的脸色比昨日更加苍白,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缺乏血色的白。他的眼神,似乎失去了往日那种洞察一切的清亮,显得有些…涣散?而且,他站在门口,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注意到她,目光有些空茫地落在前方,仿佛在努力辨认着什么。
“少…主?”乌素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