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康果然“信守承诺”,将第一年的“孝敬”一万两白银并诸多贵重礼物送入任府,账目清晰,姿态恭顺。王鹏也以弟子身份登门请教,言辞恳切,进退有度,仿佛真心仰慕任长卿的学问与人品。
然而,任长卿内心深处那根警惕的弦从未放松,他依照赵宗全吩咐,一面虚与委蛇,一面冷眼观察,并将所有银钱往来暗中造册,定期密报赵宗全。
这日,苏文康在王鹏的陪同下,亲自到任府下帖,言称在自家别院设下薄宴,一是感谢任大人的庇护之恩,二来也有些生意上的“新想法”想请任大人指点。
任长卿心知这或许是他们进一步动作的信号,决定赴宴,一探究竟。他只带了钱二前往赴宴。
苏家别院装饰得颇为雅致,不见商贾俗气,反倒有几分文人清趣。宴席之上,并无外人,只有苏文康、王鹏作陪。珍馐美馔,醇酒佳酿,气氛看似融洽。
酒过三巡,王鹏起身,亲自为任长卿斟酒,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维与关切:“老师如今圣眷正隆,官途亨通,可谓是如日中天。学生常思,家族兴盛,固然在于权势,但归根结底,还需子嗣绵延,方能基业长青。听闻老师膝下目前只有一女一子,烨哥儿聪慧,将来自有荫封,前途无量。只是……若能多添几位公子,岂不更能光耀门楣?”
任长卿端着酒杯,目光平静地看着王鹏,并未接话。
王鹏见任长卿不语,以为他心动,继续笑道:“学生舅父有一女,名唤婉儿,是舅父的掌上明珠。如今年方二八,尚未婚配,不仅知书达理,更生得……颇有姿色。舅父常感念老师恩德,有意将婉儿送与老师为妾,侍奉左右,一来全了报答之心,二来也盼能为老师开枝散叶,不知老师意下如何?” 苏文康在一旁连连点头,满脸期待。
任长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这配合默契的舅甥二人,淡淡道:“你有事,直言便是,何必与为师绕这些弯子。”
王鹏笑容微僵,随即恢复自然,收回酒壶,道:“老师明鉴,学生与舅父确是一片诚心。”
苏文康连忙击掌。厅门轻启,一位身着粉霞锦绶藕丝罗裳的少女款步而入。她身姿窈窕,肌肤胜雪,一张瓜子脸精致得如同画中仙子,眉眼含情,唇不点而朱,行走间环佩轻响,自带一股风流袅娜之态。她走到席前,对着任长卿盈盈一拜,声音娇柔婉转,如出谷黄莺:“奴家苏婉儿,见过任大人。”
任长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心中亦不由暗赞一声,确实堪称绝色,比之后世荧幕上那些精心修饰的女明星,更多了几分天然的娇媚与这个时代独有的温婉。他点点头,语气平淡:“果然是我见犹怜,有倾城之姿。”
苏文康与王鹏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喜色,以为此事已成。
然而,任长卿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瞬间如坠冰窟。“叫她下去吧。”任长卿语气转冷,“我若是有心纳妾,以我今日地位,何须等到你们来送?府中门槛怕早已被媒婆踏破。你们的心意,我领了。苏员外,你既是为人父亲,有女如此,为何不替她寻一门好亲事,堂堂正正做个当家主母,岂不比给人做妾,仰人鼻息强上百倍?”
苏文康与王鹏没料到任长卿会如此直接拒绝,还想再劝:“大人,婉儿她是真心仰慕……”
“够了!”任长卿打断他们,眉头微蹙,忽然以手扶额,晃了晃脑袋,“今日这酒……怎地如此上头?我尚未饮几杯,竟觉得头晕目眩……” 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对着门外喊道:“钱二!钱二!快来扶我回去!”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是脚步虚浮,刚杵着拐开步,便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地向前栽去!
王鹏似乎早有准备,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将任长卿接住,脸上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冷笑。
苏文康快步走到门口张望了一下,回头低声道:“放心,你安排的那杯‘加料’的酒他喝了。外面那个钱二,我也让人用掺了蒙汗药的酒给放倒了,这会儿正睡得死沉。”
王鹏点点头,眼神阴鸷:“舅父,按原计划行事。我把他弄到预备好的厢房,婉儿那边……就交给你了。”
“明白。”苏文康脸上再无之前的谄媚,只剩下狠厉与决绝。
翌日清晨,任长卿头痛欲裂,如同有千万根钢针在颅内穿刺。任长卿在一片混沌中艰难地睁开双眼,入目是陌生的床幔,陌生的房间布置。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喉咙干得发紧,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钱二这混账……定是贪杯误事,竟让我在苏家过夜了……”他喃喃自语,带着几分恼怒与无奈,“一夜未归,华兰不知该多着急……”
他习惯性地伸手入被,想要掀被起身,指尖却触碰到一片滑腻冰凉的黏稠。任长卿动作一僵,心中猛地一沉。他缓缓将手抽出,举到眼前——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只见自己双手之上,沾满了已然半凝固的、暗红色的鲜血!
“嗡”的一声,任长卿只觉脑袋像要炸开,所有的醉意和头痛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他猛地一把掀开锦被!
眼前的景象让他魂飞魄散!
在他身旁,躺着那名昨夜曾见过的绝色女子——苏婉儿。她全身赤裸,原本雪白的肌肤上沾染着斑驳的血迹,一双曾经含情脉脉的美眸此刻圆睁着,空洞地望着帐顶,充满了惊恐与不甘,已然失去了所有生机。而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一柄锋利的剪刀,正深深地插在她赤裸的胸膛之上,血迹染红了身下的床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