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一片金光晃人眼目。只见那箱子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满满一箱的金锭,每个都有十两之重,粗粗看去,至少有数百两之多!这笔财富,莫说对于一个刚刚取得功名的学子,便是对于许多官员来说,也堪称巨款。
任长卿的目光在那箱金子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脸色沉了下来,心中那点因故人重逢而产生的些许暖意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怒意。他“啪”地一声将茶盏顿在桌上,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这是什么意思?拿走!我当你今天没有来过!” 他语气冰冷,毫不客气,“你要感谢,自去感谢谢大家!等他回京,你再去寻他便是!钱二,送客!”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不愿与此人多做纠缠。如此赤裸裸的巨额行贿,其心可诛!尤其是在这个敏感时期,若被外人知晓,一个“勾结商贾,收受巨贿”的罪名就能让他焦头烂额。
钱二应声而入,面上也带着惊讶。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就是当年和他一起进入主君府邸的少年郎,没想到当年那个瘦弱少年,如今不仅有了功名,出手还如此阔绰。他上前一步,对王鹏道:“王公子,请吧。”
王鹏见任长卿骤然变色,面露怒容,这才意识到自己此举太过孟浪,慌忙上前一步,再次深深行礼,语气带着几分惶恐与急切:“大人息怒!学生绝无他意!学生……学生只是报恩心切,舅父亦是一番感激之情,实在未曾想到此举会唐突大人,惹大人动怒!学生知错了,还望大人恕罪!” 他言辞恳切,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看起来不似作伪。
任长卿冷眼看着他这番表现,心中的怒意稍减,但警惕依旧。他挥了挥手,让钱二暂且退下。书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王鹏,”任长卿的声音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疏离,“你能记得旧恩,有心报偿,这份心是好的。但你要记住,你如今是读书人,有了功名,更应爱惜羽毛,谨言慎行。如此巨额财物,岂可轻易示人?更不可随意送入官府之家!这非是报恩,而是授人以柄,是取祸之道!”
他语重心长,带着几分训诫的意味:“如今你既已是禀生,明年便是春闱会试。当务之急,是潜心向学,心无旁骛,把全部心思都用在该用的地方。你若能金榜题名,光耀门楣,便是我与谢大家最大的欣慰,也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明白吗?”
王鹏听得连连点头,脸上满是羞愧与感激:“大人教诲的是!学生愚钝,险些铸成大错!学生定当谨记大人教诲,刻苦攻读,绝不辜负大人期望!”
任长卿见他态度诚恳,不似奸猾之徒,或许真是久在商贾之家的舅父不懂官场规矩,加之年轻人思虑不周所致。但他仍不愿与此人多做接触。“行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回去吧,好好准备明年的会试。若无他事,不必再来。” 他再次下了逐客令,语气不容置疑。
王鹏见任长卿心意已决,知道今日再多言也无益,反而可能更惹厌烦,只得再次躬身行礼:“学生谨遵大人之命。今日唐突,学生告退。改日……待学生学业有所进益,再来向大人请教。” 他说的委婉,但任长卿并未接话。
看着王鹏在钱二的引领下退出偏厅,任长卿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箱被遗留下的金子上,眉头紧锁。他吩咐钱二:“将这东西原封不动收好,登记在册,找个稳妥的地方存放。” 这东西,既不能收,此刻也不能轻易退回去,以免节外生枝。
他踱步到窗边,看着窗外萧瑟的秋景,心中思绪翻涌。这个王鹏的出现,太过突然。他的说辞看似合情合理,但总让任长卿觉得有一丝不安。那个所谓的“颇有家资”的舅父,究竟是什么来头?能在京城站稳脚跟并积累财富的商贾还给王鹏换了户籍参加科举,绝不会是简单角色。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报恩”,是真的不懂规矩,还是别有用心?是想借此攀附,还是受人指使,意图构陷?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任长卿轻轻叹了口气。朝堂之上的明枪易躲,但这来自暗处的试探与算计,却防不胜防。他如今身处权力漩涡中心,一言一行都被人放大审视。这个看似单纯的“故人报恩”,背后是否隐藏着更深的阴谋?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