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问题又回来了:派哪个“年轻新锐”去呢?
官家的目光,又一次精准地落在了还傻站在前面没来得及溜回去的任长卿身上。
任长卿瞬间感到后背发凉,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透明人。
韩琦何等老辣,立刻领会圣意,开口道:“陛下,臣观任探花年轻有为,才思敏捷,虽是品阶稍低,但探花郎的身份清贵,足以代表朝廷颜面。且年轻人脑筋活络,或能出其不意,稳住使者。”
任长卿心里顿时破口大骂:“韩老狐狸!我问候你全家啊!小爷我哪里得罪你了?这种火坑你也推我下去?!还脑筋活络,我活络你一脸!小爷我还会打人呢信不信!”
他急忙挣扎:“陛下!韩相公谬赞了!臣惶恐!今科状元、榜眼皆乃栋梁之材,学识远胜于臣,此事关乎国体,理应由他们……”
还好状元榜眼没来上朝不然任长卿祖宗十八代也会被问候。
话没说完,就被官家淡淡打断:“嗯?任爱卿是觉得,朕与韩相的眼光有误?”
任长卿:“呃……” 得,这话没法接。
官家一锤定音:“既如此,便这么定了。翰林院编修任长卿,勤勉有功,即日起擢升为翰林院侍读,假充国信所正使,全权负责与西夏使者谈判事宜,务必查清其虚实意图,稳住局势。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假充”是临时充任的意思,但差事是真的,风险也是真的。
任长卿面若死灰,如同被雷劈中,却只能咬着后槽牙,挤出几个字:“臣……领旨。谢陛下隆恩……” 这恩典,他真不想要啊!
浑浑噩噩地下了朝,任长卿如同游魂般飘回了积英巷的府邸。
新婚妻子盛华兰见他脸色惨白、魂不守舍,吓了一跳,连忙迎上前关切问道:“官人,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朝会上出了什么事?”
任长卿有气无力地瘫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娘子,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家官人我……升官了。”
“升官了?”盛华兰美眸一亮,绽出笑意,“这是大好事呀!升任何职了?”
“翰林院侍读,正六品。”任长卿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啧啧,一下子连跳几级,比状元郎升得还快,你官人我现在可是圣眷正隆呢!”
盛华兰初时欢喜,但见他神色不对,心又提了起来:“既是升迁,官人为何这般模样?”
任长卿长叹一声,把朝堂上那口从天而降的巨大黑锅,原原本本地扣给了盛华兰听。
盛华兰听完,俏脸也白了,急得绞紧了手中帕子:“这……这如何是好?那西夏虎狼之心,官人你如何办得此事?那韩大相公也真是可恶……怎可如此!”
任长卿见她焦急,反倒强打起精神,将她揽入怀中安慰道:“好啦好啦,娘子莫急。不就是和稀泥、拖时间嘛!你放心,几个西夏蛮子,还想拿捏你家官人我?你官人我别的不行,忽悠……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本事还是有的。”他故意说得轻松,眉宇间却闪过一丝锐色,“至于韩琦那老狐狸……”
他哼了一声,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吐槽:“祝他老人家今晚回去跟夫人敦伦之时,闪了老腰!”
盛华兰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俏脸微红,轻轻捶了他一下:“没个正经!” 担忧之情,却因他这插科打诨而稍减了几分。
只是夫妻二人都明白,这场突如其来的升迁与使命,背后是真正的暗流汹涌与刀光剑影。任长卿的探花之路,第一次真正卷入了帝国最凶险的风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