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屠烈,这位炼气六层的悍匪头子,正全力劈下的巨斧眼看就要将赵刚的头颅彻底砸碎,心中涌起嗜血的快意。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前所未有的致命寒意,如同冰锥般狠狠刺入他的后心!来自腋下!
他反应不可谓不快!在时间恢复流速的瞬间,他那庞大的身躯展现出了惊人的柔韧性和战斗本能!劈落的巨斧硬生生被他强大的腰腹力量带偏了几分,狠狠砸在赵刚脑袋旁边的岩石上,碎石爆裂飞溅!同时,他粗壮的左臂如同钢鞭般狠狠向后抡去,试图扫开身后的偷袭者!
然而,林陌的匕首,比他回防的手臂更快一线!
噗嗤!
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如同利刃刺破坚韧皮革的声音响起!
那柄淬着幽绿毒芒的漆黑匕首,精准无比地、深深地刺入了屠烈那浓密汗毛覆盖下的、毫无防护的右腋窝深处!匕首上附带的、林陌炼气三层的全部灵力,混合着混沌钟碎片强行催发的一丝狂暴之力,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扎进了那处关键的灵窍——灵墟穴!
“呃啊——!!!”
屠烈庞大如铁塔的身躯猛地一僵!如同被瞬间抽掉了脊梁骨!一声混合着剧痛、惊愕和难以置信的惨嚎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是如此凄厉,甚至盖过了峡谷中所有的厮杀声!
他感觉右半边身体仿佛瞬间被抽空!狂暴奔腾的灵力,在右臂经脉中疯狂运行的路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掐断、搅碎!剧痛如同电流般席卷半边身体,更可怕的是,一股阴冷、麻痹、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毒素,正顺着被刺破的灵窍,疯狂地侵入他的经脉,向着心脏和丹田蔓延!
那柄门板大小的暗红巨斧,第一次从他手中无力地滑脱,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
正准备收割胜利果实的侯三和焦霸,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心目中无敌的老大,竟然被一个炼气三层的无名小卒偷袭得手,发出如此凄厉的惨叫!
那些陷入绝望的护卫和杂役,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老大!”
“帮主!”
劫匪们发出惊恐的呼喊。
“好机会!杀了他!!”一个苍老却充满了无尽威严和冰冷杀意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骤然在战场上空炸响!声音的来源,正是那个一直坐在角落一辆不起眼货车旁,仿佛被所有人遗忘、气息微弱如同普通老者的墨老!
就在屠烈巨斧脱手、惨嚎出声的同一瞬间,墨老一直微阖的双眼猛地睁开!浑浊的老眼中,两道锐利如实质剑芒的精光骤然爆射而出!他身上那股行将就木的衰老气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如同沉寂火山骤然喷发的、浩瀚磅礴的恐怖威压!
筑基期!货真价实的筑基期威压!
这股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瞬间降临整个峡谷!所有炼气期的修士,无论是劫匪还是护卫,都感觉胸口如同被巨石砸中,呼吸困难,灵力运转瞬间迟滞!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墨老枯瘦的身体如同瞬移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他已出现在因灵力反噬和剧毒侵蚀而僵直在原地、痛苦嘶吼的屠烈面前!速度之快,只在原地留下淡淡的残影!
一只枯瘦如同鹰爪的手掌,看似轻飘飘地、不带丝毫烟火气地,印在了屠烈那肌肉虬结、如同岩石般坚硬的胸膛之上!
噗!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轻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屠烈那凄厉的惨嚎戛然而止。他铜铃般瞪大的双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恐惧和难以置信。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只印在自己胸膛上的枯瘦手掌。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烈。
但下一刻,屠烈庞大如同铁塔的身躯猛地一颤!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透过那只枯瘦的手掌,蛮横地冲入他的体内!
咔嚓!咔嚓!咔嚓!
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碎裂声,如同炒豆子般从屠烈体内连绵不断地爆响!他引以为傲的强横体魄,在筑基期修士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呃…”屠烈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噜声,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下去。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七窍中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身下的岩石。他那双瞪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空那铅灰色的阴云,瞳孔中的神采迅速黯淡、消散,最终变成一片死寂的灰白。炼气六层的悍匪头子,秃鹫帮帮主“开山鬼”屠烈,毙命!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黑风峡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无论是杀红眼的劫匪,还是绝望挣扎的护卫,所有人都被这兔起鹘落、瞬间逆转的惊变惊呆了!看着屠烈那庞大的尸体如同破麻袋般瘫倒在血泊中,看着那个如同鬼魅般出现、一掌毙敌的枯瘦老者身上散发出的、令人灵魂颤栗的筑基威压,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所有人的思维!
“老…老大死了?!”
“筑…筑基期?!”
短暂的死寂后,劫匪群中爆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叫!主心骨的瞬间陨落,加上筑基期修士那如同天威般的恐怖压迫,彻底摧毁了他们的斗志!
“跑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如同点燃了溃败的导火索。剩余的劫匪如同炸了窝的马蜂,再也顾不上抢劫杀人,惊恐万状地丢下武器,哭爹喊娘地朝着峡谷两头亡命奔逃!什么二当家侯三、三当家焦霸的命令,此刻都成了放屁!在绝对的力量碾压和死亡恐惧面前,乌合之众的本性暴露无遗!
侯三和焦霸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惊骇和怨毒,但更多的却是无边的恐惧!他们甚至不敢看墨老一眼,更不敢奢望报仇,如同丧家之犬般混入溃逃的人群,朝着峡谷深处亡命飞遁!
兵败如山倒!刚才还气势汹汹、如同黑色死亡潮水的秃鹫帮,瞬间变成了被猎人驱赶的羊群,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商队一方,劫后余生的狂喜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眼前这峰回路转、筑基修士横空出世的震撼所取代。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那个站在屠烈尸体旁、气息如渊如狱的枯瘦老者,眼神中充满了敬畏、感激和难以置信的茫然。赵刚挣扎着抬起头,看着墨老的身影,眼中更是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林陌在匕首刺中屠烈腋下的瞬间,便已借着反震之力,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向后急退!混沌钟碎片强行催动“时间凝滞”带来的恐怖反噬,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针在他体内疯狂搅动!全身经脉如同寸寸断裂般剧痛,丹田空虚得如同被彻底掏空,灵魂深处传来阵阵撕裂般的虚弱眩晕。他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他踉跄着退到一辆倾倒的货车后面,背靠着冰冷的木板,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滚落,混合着脸上的泥污和血渍,显得狼狈不堪。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抹了一把脸,冰冷的目光越过混乱溃逃的劫匪和惊魂未定的人群,精准地投向了那辆被劫匪短暂围困过的华丽马车。
马车旁,王福肥胖的身躯如同烂泥般瘫坐在泥泞的血泊里,裤裆处一片深色的湿痕,散发着难闻的臊臭。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显然被吓破了胆。他怀里还死死抱着那个涂抹了引路蒿汁液的粗麻行囊。
而此刻,几只灰黑色、头部泛着金属光泽的“铁头蝇”,正嗡嗡地围绕着那个行囊,兴奋地盘旋飞舞着!它们被行囊上残留的、秃鹫帮特有的植物气息吸引而来,如同最醒目的标记,无声地诉说着王福与劫匪勾结的肮脏秘密!在周围一片狼藉的血色背景中,这几只执着盘旋的苍蝇,显得如此刺眼而荒谬!
墨老那如同实质般的目光,也随着林陌的视线,冷冷地扫了过来,落在了王福身上,以及他怀中那个被苍蝇环绕的行囊上。老者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漠然。
王福似乎感受到了这冰冷的目光,肥硕的身体猛地一颤,涣散的眼神聚焦,当看到墨老那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睛时,一股比死亡更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般的咯咯声,肥胖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绝望的死灰。
林陌收回目光,强忍着体内翻江倒海般的剧痛和虚弱,靠着货车残骸,缓缓滑坐在地。他需要喘息,需要恢复哪怕一丝力气。胸口的混沌钟碎片依旧传来冰冷的触感,但那股狂暴的吞噬感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如同吃饱喝足后的餍足感,甚至隐隐传递出一丝微弱却精纯的能量,反哺着他近乎枯竭的经脉。是刚才吞噬了他的生命本源和灵力?还是…战场上弥漫的、浓郁的死气和溃散的魂力?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却撕心裂肺的哭泣声,穿透了劫匪溃逃的喧嚣和众人的喘息,传入林陌耳中。
“娘!娘你醒醒!娘!呜呜呜…”
是小丫!
林陌心头猛地一紧,循声望去。
只见在距离他不远处,一辆倾覆的瓷器车旁,小丫那瘦小的身影正伏在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妇人身上,用尽全身力气摇晃着,哭喊着。那妇人正是小丫的母亲,背上插着半截折断的、染血的箭杆,鲜血浸透了她破旧的粗布衣裳,身下的泥土已被染成暗红。她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
几名溃逃的劫匪慌不择路地从她们身旁跑过,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被小丫的哭声惹得心烦,眼中凶光一闪,手中的砍刀顺势就朝着小丫那小小的身体劈去!嘴里还骂骂咧咧:“小杂种!吵死了!”
刀光带着死亡的寒意落下!
林陌瞳孔骤缩!体内那刚刚因混沌钟反哺而勉强凝聚起的一丝微弱灵力,瞬间被他榨取出来!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不顾全身经脉撕裂般的剧痛,再次施展九宫步,朝着小丫的方向猛扑过去!
“滚开!”一声沙哑的怒吼从林陌喉咙里迸发!
他的速度比那劫匪的刀更快!在刀锋即将触及小丫后背的刹那,林陌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插入两者之间!他来不及拔刀,只能抬起灌注了所有残余灵力的左臂,狠狠撞向那劫匪持刀的手腕!
砰!
一声闷响!林陌被震得手臂发麻,踉跄后退,气血翻涌。但那劫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带偏了刀锋,砍刀擦着小丫的衣角劈在了旁边的泥土里!
“妈的!找死!”劫匪被撞得手腕生疼,勃然大怒,抽刀就要再砍林陌。
然而,他刚抬起头,就对上林陌那双冰冷的、没有丝毫人类感情的眼睛!那眼神深处,仿佛有尸山血海在翻腾,有无尽的黑暗在涌动!更有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令人窒息的凶戾气息扑面而来!
劫匪浑身一僵,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想起了刚才这小子诡异刺伤帮主的一幕!恐惧瞬间压倒了愤怒,他怪叫一声,再也顾不上杀人,连滚带爬地跟着溃逃的大部队,亡命奔逃而去。
林陌没有追击,甚至没看那逃走的劫匪一眼。他踉跄一步,单膝跪倒在血泊中,喉咙一甜,又是一口鲜血涌上,被他死死压住。他喘息着,看向蜷缩在母亲身边、吓得瑟瑟发抖、哭声都噎住了的小丫。
“别…怕…”林陌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探那妇人的鼻息。
就在这时,妇人紧闭的眼睑微微颤动了一下,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她的眼神已经涣散,却凭借着最后一丝本能和母爱的执念,精准地捕捉到了近在咫尺的小丫,还有…旁边那个浑身浴血、眼神却带着一丝笨拙关切的少年。
“…丫…头…”妇人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枯瘦冰冷的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抬起,先是轻轻碰了碰小丫满是泪痕的小脸,然后,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颤抖着、摸索着,抓住了林陌同样沾满血污的手腕。
她的手指冰冷而僵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将林陌的手,轻轻地、颤抖地,按在了小丫那枯黄头发的小脑袋上。浑浊的泪水混合着血水,从她眼角滑落。
“…求…求…照…顾…”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几个字,耗尽了她生命最后的烛火。话音未落,她眼中的微弱光芒彻底熄灭,抓住林陌手腕的手也无力地垂落下去。只有那双依旧看着小丫方向的眼睛,残留着无尽的眷恋和哀求。
“娘——!!!”小丫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如同受伤幼兽最后的悲鸣,瞬间刺破了峡谷中短暂的死寂。
林陌的手还按在小丫的头顶,感受着那枯黄发丝下细微的颤抖和冰凉。妇人那只垂落的手,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手腕上。他看着妇人灰败的、凝固着无尽哀求的脸,再低头看着怀中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瘦小得可怜的小丫。
小渔的脸,娘亲的脸,青石村老屋前飘散的炊烟…所有被他强行压在记忆深处的、温暖而破碎的画面,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眼前这冰冷的死亡和无助的哀求,狠狠冲击着他冰封的心防!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尖锐的刺痛,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他猛地闭上眼,牙关紧咬,下颌线条绷得如同刀锋,强行将喉头翻涌的血腥气和那股几乎要冲破眼眶的滚烫硬生生压了回去!
“啊——!!”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从不远处传来!
林陌霍然睁眼!
只见二管事王福那肥胖的身躯,此刻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血袋,正疯狂地抽搐着!他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眼珠暴凸,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他的口鼻、耳朵、甚至眼角,都开始渗出粘稠的、散发着腥臭的黑色血液!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溃烂!
“呃…呃…墨…墨老…饶…饶命…是三爷…呃啊——!”王福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抓挠,发出嗬嗬的怪响,似乎想要求饶,想要求救,想说出幕后指使,但那恐怖的剧毒发作得实在太快太猛!仅仅几个呼吸间,他肥胖的身体便停止了抽搐,僵硬地躺在冰冷的泥泞里,皮肤溃烂流脓,七窍流出的黑血凝固在脸上,死状凄惨可怖!
墨老枯瘦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了王福的尸体旁,冷漠地看着他断气。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巧的、打开的玉瓶,瓶口还残留着一丝无色无味的青烟。他面无表情地将玉瓶收起,仿佛刚才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聒噪的臭虫。
“勾结匪类,谋害主家,死有余辜。”墨老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每一个被他目光触及的人,无论是护卫还是幸存的杂役,都感觉如坠冰窟,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当他的目光扫过林陌时,在那双深不见底的浑浊老眼中,林陌清晰地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探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那目光在林陌身上停留了一瞬,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看清他体内那枚混沌钟碎片的真相。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林陌笼罩!
林陌背脊瞬间绷紧!全身的肌肉都进入了最警惕的状态!他强忍着体内翻腾的气血和剧痛,毫不避讳地抬起头,迎上墨老那审视的目光。眼神中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沉寂和冰冷刺骨的戒备。藏在袖中的左手,已悄然握紧了那柄淬毒的匕首。他体内的混沌钟碎片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传递出一丝冰冷的敌意和吞噬的渴望。
无形的对峙,在弥漫的血腥味中悄然展开。
“哼。”墨老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收回了目光,那股沉重的威压也随之消散。他不再看林陌,转而走向重伤昏迷的赵刚。枯瘦的手指搭上赵刚的手腕,一丝精纯柔和的青色灵力渡入其体内,暂时护住了他心脉和几处致命的伤势。
“收拾残局,救治伤员。此地不宜久留。”墨老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仿佛刚才那惊天一掌和冷酷毒杀从未发生过。
随着墨老的命令,劫后余生的护卫和杂役们才如梦初醒,压抑的哭声、伤者的呻吟、庆幸的叹息声才渐渐响起。众人开始强忍着悲痛和恐惧,在尸山血海中寻找着可能的生还者,收敛同伴的尸体,扑灭被引燃的货车残骸,场面混乱而凄凉。
林陌依旧单膝跪在冰冷的血泊里,小丫小小的身体蜷缩在他怀中,哭得脱力,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妇人冰冷的手还搭在他的脚边,凝固的哀求眼神望着虚空。
韩老那嘶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复杂,直接在林陌脑海中响起:“…小子…干得…不错…但…看紧…那个…老东西…他…比秃鹫…危险…百倍…”
林陌缓缓低下头,看着怀中哭累了、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小丫,那张蜡黄的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眉头紧紧蹙着,即使在昏睡中也充满了不安。他伸出沾满血污和泥泞的手,极其笨拙、却又异常轻柔地,拂去她脸上冰冷的泪水。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温柔。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越过墨老正在救治赵刚的背影,望向峡谷上方那片依旧阴沉压抑的天空。铅灰色的云层厚重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看不到一丝光亮。
踏天之路,步步荆棘,尸骸铺就。他怀中这微弱的重量,腕上那冰冷的哀求,还有胸口那枚沉默却凶险的铜铃,都在提醒着他,黑暗远未散去,杀戮只是开始。
他抱着小丫,缓缓站起身。身体依旧虚弱,脚步有些踉跄,但脊背却挺得笔直,如同插在血色泥泞中的一杆不屈的长枪。眼神沉寂如寒潭,深处却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他迈开脚步,踏过粘稠的血浆和冰冷的尸体,朝着那辆破旧的、属于韩老的马车残骸走去。
每一步,都踏在尸山血海之上。
每一步,都朝着那遥不可及的天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