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皇上呢？
洛元春的心直往下沉。
在帝王眼中，臣子再重要，终究是臣子，是棋子。
洛元春固然是朝廷肱骨，于陛下登基、稳固江山立下汗马功劳，但这份“重要”，在涉及两国邦交、可能引发战端的重大利益面前，分量还能剩下多少？
陛下对洛家的信任和倚重，能否抵得过一个“可能”引发北狄激烈反应、阻碍和谈的“隐患”？
尤其这个隐患，还是一个手握重兵、曾功高震主的将领？自古鸟尽弓藏之事，并非没有先例……
洛九曦太了解自己的大哥了。
他看着洛元春那瞬间绷紧的下颌线条，以及虽然口中否定、眼神却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的细微反应，心中便已了然。
大哥的否定，更多是出于本能的情感和保护欲，而非对局势冷静分析后的结论。
一股冰凉的绝望感，细细密密地爬上心头。
他沉默了片刻，不再在那个令人窒息的话题上纠缠，转而提起另一件同样凶险万分的事情，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
“大哥，我记得之前……祁大夫曾提起过，或许可以用一种手术之法，剖开皮肉，直接寻找并取出蛊虫。”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只是……此法凶险至极，成功的把握不足一成，且极有可能在过程中便……当场毙命。”
他抬起眼，看向洛元春，眼神里是一种混合了决绝与疲惫的光芒：“与其……坐以待毙，成为别人案板上的鱼肉，牵连整个洛家，不如……就让祁大夫再试试吧？是生是死，听天由命。总好过……那般结局。”
他将“那般结局”几个字说得极轻，却重重地砸在洛元春的心上。
车厢内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车轮碾压路面的单调声响，仿佛在敲打着兄弟二人沉重无比的未来。
洛九曦那带着绝望与决绝的话语，压垮了洛元春强撑的镇定，他感觉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不行！”洛元春猛地低吼出声，声音因为压抑的情绪而带着一丝沙哑的撕裂感，“我绝不允许你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那不足一成的把握，与送死何异？！”
他一把抓住洛九曦冰凉的手，力道大得指节泛白，仿佛生怕一松手，这个他视若半条命的弟弟就会真的去赴死一般。
他的眼神不再是朝堂上那个沉稳持重的洛大人，只是一个害怕失去至亲的普通父兄。
“九曦，你听着，”洛元春一字一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只要我洛元春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放弃你！陛下那边……大哥自有分寸，绝不会让你陷入那般境地！咱们家还没到需要牺牲自家子弟来换取安稳的地步！”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试图驱散洛九曦心头的阴霾。
洛九曦看着大哥眼中毫不作伪的痛惜与坚定，冰封的心湖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注入了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