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普佩尔意志如钢,被誉为“西伯利亚的雪豹”,在极端困难条件下依然能保持战斗力;
谢苗诺夫则以其麾下狂野难驯但作战勇猛的哥萨克骑兵和对远东地区的控制力而着称。
冯·德·戈尔茨将军冷静地看着这一幕权力更迭与战略转向的完成,他没有再提出任何明确的反对意见。
他清楚地知道,沙皇的决心已不可动摇,而柏林方面,也需要一个能更积极行动、更具攻击性的俄罗斯仆从军,去最大限度地消耗布尔什维克的力量,而不是一个永远需要德意志持续输血、却只能在防线上被动挨打的沉重负担。
他微微颔首,用符合其身份的、克制的语气说道:
“帝国将一如既往,为重整旗鼓的东征军提供必要的军事装备、弹药、后勤补给以及空中侦察与支援。预祝弗兰格尔将军旗开得胜,武运昌隆。”
1920年1月5日,下诺夫哥罗德,东征军前线总指挥部。
此地的气氛与莫斯科克里姆林宫那带着宫廷礼仪的凝重截然不同,总指挥部设在原伏尔加河航运公司一栋坚固但外观朴素的砖石结构大楼内,窗外就是完全冰封的伏尔加河。
屋内因为人员密集和长时间封闭而显得有些烟雾缭绕,劣质烟草和高级雪茄的气味混合着皮汗液、伏特加的余味以及一丝从门窗缝隙钻入的寒意,构成了一种属于前线的气息。
巨大的、标注着密密麻麻符号的作战地图几乎铺满了整个长桌,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当前僵持的战线和广袤的敌后区域。
新任总司令弗兰格尔脱下了一板一眼的将军礼服,换上了一件更实用的、没有显露军衔的深色哥萨克风格羊皮袄,但他挺拔如松的身姿、锐利如鹰的目光以及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强大自信,无不彰显其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正与刚刚任命的参谋长沃伊采霍夫斯基、前敌总指挥卡普佩尔以及哥萨克首领谢苗诺夫进行着第一次至关重要的作战会议。
“先生们,客套和废话就免了。”弗兰格尔用一根精致的、带着银饰的马鞭轻轻敲打着地图上喀山以东、那片代表着广阔未知与机遇的大片空白区域。
“沙皇陛下在莫斯科注视着我们,德意志的盟友也在评估我们的价值,整个俄罗斯,所有还在期盼着白色曙光的人们,都在看着我们!”
“高尔察克那个老水手,他把船开得太稳了,稳得错过了风向,快要在岸边搁浅了!现在,该轮到我们这群习惯了在陆地上驰骋、嗅得到猎物气息的狼,来展示如何撕咬、如何征服了!”
卡普佩尔将军,一个面容因为长期征战而显得消瘦,但眼神如同高原鹰隼般锐利冰冷的男人,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向地图上那条被反复争夺的喀山-萨马拉一线:
“总司令,情况不容乐观,红军在这里经营数月,构筑了纵深梯次的坚固防御体系。托洛茨基将他的精锐部队重点部署在这一线。”
“他们火力配置得当,工事完备,正面强攻,无异于用士兵的鲜血去浇灌冻土,代价将高昂到我们无法承受。”
“那就绕过这些该死的硬骨头!”谢苗诺夫粗声粗气地插话,他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柄镶着宝石的恰西克马刀,粗糙的脸上带着哥萨克人特有的、混合着蛮悍与骄傲的神情。
“我的小伙子们,他们的马鞍就是家,草原和森林就是猎场!”
“我们可以沿着伏尔加河南下,利用河湾和丘陵地带作掩护,从侧翼狠狠地迂回过去,就像我们祖先对付鞑靼人那样,去掏他们的卵蛋子,切断他们的补给线!或者,向北!”
“穿过卡马河流域那些密不透风的原始森林和该死的沼泽地!虽然路难走,鬼天气要命,但绝对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红军那些城里来的政委,可不懂怎么在林子里跟我们捉迷藏!”
沃伊采霍夫斯基则表现得更加冷静和审慎,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聚焦在地图上那些代表交通线和补给节点的符号上:
“迂回战术在理论上是可行的,谢苗诺夫将军的勇气也值得赞赏。但是,我们必须正视现实——后勤,是这一切的生命线。”
“目前我们的补给线已经从莫斯科延伸了近千公里,继续向东深入,将极度依赖原始的马车运输和有限的、时断时续的铁路。”
“一旦补给中断,再英勇的军队也会崩溃,德国人承诺的卡车纵队和急需的航空燃油、炮弹,必须像上紧的发条一样准时到位。此外。”他加重了语气
“我们后方的广袤区域并不安宁,那些神出鬼没的‘红色死神’,像讨厌的虱子一样无处不在,他们不断袭击我们的仓库、破坏铁路、伏击落单的士兵,严重威胁着我们的交通命脉,不肃清他们,大军难以安心东进。”
弗兰格尔认真地听着每一位部下的意见,他那锐利的目光在地图上反复逡巡,权衡着每一个方案的利弊与风险。“卡普佩尔。”
他最终做出了决断,“你的部队继续在喀山正面保持强大的军事压力,做出主力决战的姿态,牢牢吸引住托洛茨基的注意力,让他误判我们的主攻方向,谢苗诺夫!”
他转向那位跃跃欲试的哥萨克首领,“你的骑兵,立刻分成两股,一股精锐,由你手下最机敏的阿塔曼率领,向南运动,配合卡普佩尔将军的侧翼部队,进行广泛的侦察、骚扰,寻找红军防线上的任何薄弱环节,就像狼群试探猎物的防御!”
“另一股,由你亲自带领最忠诚、最悍勇的哥萨克,集中起来,配属给卡普佩尔将军直接指挥,作为我们最锋利的突击拳头,随时准备在关键地段撕开缺口!”
他最后将目光投向值得信赖的参谋长:“沃伊采霍夫斯基,后勤保障和后方肃清游击队的艰巨任务就交给你了。”
“我会亲自给冯·德·戈尔茨将军发电报,以最强烈的措辞督促德国人加快物资交付速度,尤其是卡车和冬季作战装备。”
“同时,立刻联系配属给我们的帝国空军‘金雕’战斗机中队和‘游隼’轰炸机小队,我需要他们立刻开始行动,为我们扫清天空的任何威胁,并对红军纵深进行不间断的空中侦察,为我们指明道路!”
部署完毕,弗兰格尔走到巨大的窗前,望着外面冰封千里、一片死寂的伏尔加河,以及远处那被皑皑白雪覆盖、仿佛没有尽头的地平线。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一种更加震撼人心的、仿佛源自大地深处的力量:
“先生们,请记住,我们此行,不仅仅是为了收复几座城市、几片土地,我们是在为俄罗斯的灵魂而战!”
“为了将被赤色亵渎的圣像重新擦拭光亮,让托洛茨基和他的那些国际主义信徒们,在哥萨克锋利的马刀寒光下,在帝国重炮的怒吼声中,在这片广袤而严酷的土地上,彻底颤抖吧!”
“这个春天,我们要用一场辉煌的、毋庸置疑的胜利,来祭奠我们飘扬的双头鹰旗!为了沙皇!为了神圣俄罗斯!”
1920年1月10日,喀山前线,白军前沿观察所。
在一处经过精心伪装、可以清晰俯瞰红军前沿阵地的山坡观察所里,新任前敌总指挥弗拉基米尔·卡普佩尔将军,正和他那位以勇猛着称的新副手——哥萨克首领格里高利·谢苗诺夫。
一起通过高倍率的炮队镜,仔细地观察着远方那条死气沉沉、却又暗藏杀机的红军战线。
“仔细看,格里高利·米哈伊洛维奇?”卡普佩尔放下冰冷的镜筒,揉了揉被寒风吹得发痛的眼角,呼出的浓重白气在胡须上瞬间凝结成了白霜。
“那些赤匪,他们把每一处稍微隆起的高地、每一个还能称之为村庄的废墟,都变成了蜷缩起来的刺猬,布满了机枪巢和铁丝网,正面强攻,就像用拳头去砸铁钉,确实愚蠢而不划算。”
谢苗诺夫咧嘴一笑,露出被马合烟熏得焦黄的牙齿,他习惯性地拍了拍腰间的马刀刀柄,发出沉闷的响声:
“放心吧,弗拉基米尔·奥斯科佩奇!我的小伙子们,他们的马刀早已饥渴难耐,战马也刨着蹄子等着冲锋的号令!”
“这厚厚的雪地、无边无际的森林、冻结的河面……哼,这些都是我们哥萨克天生的猎场!”
“我们会像无形的北风一样悄无声息地穿过他们自以为坚固的防线,找到他们最柔软的下腹部,然后……”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做了一个干净利落的横向劈砍动作,“就像这样,把他们开膛破肚!”
卡普佩尔点了点头,他对谢苗诺夫及其麾下哥萨克的悍勇与机动性毫不怀疑,但也深知这些自由惯了的草原骑士们的桀骜不驯和难以约束。
“动作一定要快,要像闪电一样突然,像雪崩一样猛烈,一旦你的侦察兵找到了合适的突破口,不要有任何犹豫,立刻投入你最精锐的骑兵中队,我会命令所有能够得着的炮兵向突破口两侧进行压制射击,并准备好步兵随时跟进巩固战线。”
“我们要打的,是一场漂亮的、经典的穿插分割战,要把喀山这颗死死钉在我们东进道路上的钉子,连根拔起,扔进伏尔加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