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我们的学术小组正在系统性地搜集、整理并放大日本过去殖民统治时期的一些不得人心的政策、镇压事件和经济掠夺案例,通过我们秘密控制或影响的几家当地报纸和广播电台,以‘客观报道’和‘历史反思’的形式,进行着持续性的…舆论引导工作。”
施特赖歇尔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神色:“记住,先生们,军事上的胜利和武力征服,仅仅是我们掌控远东的第一步,也是最简单的一步。”
“真正持久而深入的征服,在于文化认同的转变和经济命脉的掌控,我们要让朝鲜人在潜移默化中逐渐忘却东京的统治,转而将目光投向柏林,视德国为现代化和秩序的榜样,至于日本本土……”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冷峻,“经济压力必须持续,严格执行《东京和约》中的经济条款,严格控制其通过任何渠道获取可能用于恢复军事潜力的战略资源、技术乃至工业设备。”
“同时,在外交层面,要‘支持’任何有利于维持其内部现有脆弱平衡的政治力量,一个持续失血、内部争吵不休、无力对外采取强硬姿态的日本,才最符合帝国在远东的长期战略利益。”
1919年12月15日,深夜,日本九州,熊本县,一处位于深山之中、以温泉闻名但位置极为偏僻隐蔽的日式旅馆。
温泉池中氤氲升腾的滚热蒸汽,并不能驱散这间最深处和室内弥漫的冰冷与压抑气氛。
纸拉门紧闭,灯光昏暗,几名男子身着传统的棉麻和服,看似是来此修养的旅客,但他们挺直的脊背、锐利的眼神以及手掌上的老茧,都暴露了其军人身份。
他们是来自熊本陆军幼年学校、第六师团驻熊本联队的一些少壮派军官,军衔多在大尉、少佐级别。
“……核查?那些傲慢的德国佬,像巡视自己领地的主人一样,在我们的吴港、在佐世保指手画脚!连我们最后几艘训练用的老式巡洋舰都要贴上封条!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帝国海军的魂魄都在哭泣!”
一个名叫武藤信义的年轻大尉咬牙切齿地说道,拳头紧紧攥着,指节发白,面前的清酒一滴未动。
“还有东京那些只知道卑躬屈膝的政客!原敬那个老朽,还有他身边那些西装革履的家伙,他们只知道一味顺从德国人的意志!他们签下的那个条约,简直是把帝国自明治维新以来百年奋斗的基业都拱手卖光了!他们是国贼!”
另一名脸色赤红的中尉激动地附和,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新陛下……陛下他太过年轻,涉世未深,如今被这些小人、这些主张对德妥协的软弱之徒重重包围,恐怕难以看清国家真正面临的危难!”
一个眼神中闪烁着近乎狂热光芒的少佐压低声音,语气却异常激烈。
“我们必须行动起来!不能再坐视下去!要效彷先辈志士,清除君侧之奸!只有扫清这些障碍,才能唤醒陛下体内沉睡的雄才大略,带领帝国走出困境!”
“说得对!就像安政大狱时的樱田门外那样!为了帝国神国,为了天皇陛下,我等不惜此身!”
“但是……德国人的情报网络似乎很灵通,我们缺乏足够的武器,活动资金也……”
“武器总能想到办法!可以通过旧日的同僚、退役的前辈,或者那些同样对现状不满、有爱国心的商人暗中筹措!最关键的是我们心中的信念!是尊皇讨奸、誓雪国耻的坚定决心!”
“我们需要一个更严密的组织,一个超越现有军队建制、有着明确纲领和行动力的核心团体……一个真正纯粹忠于天皇陛下、而非那些腐败官僚和已经失去胆魄的海军的同志组织!”
1919年12月18日,清晨,朝鲜,仁川港。
冬季的薄雾如同轻纱般笼罩着整个港湾和海面,能见度不高。
一艘悬挂着黑红白三色德意志帝国商船旗的中型货轮,拉响低沉的汽笛,缓缓地、谨慎地靠上码头。
与以往日本殖民统治时期常见的情景不同,码头上除了忙碌的朝鲜装卸工人外,还出现了不少穿着笔挺德式行政制服或深色西装的欧洲新面孔他们是德国派遣至朝鲜的各级行政顾问、技术专家以及负责贸易的官员。
一位名叫金洙的年轻朝鲜知识分子,戴着眼镜,衣着整洁但略显朴素,他作为新近由德国军政府牵头成立的“仁川临时市政委员会”的一名低级翻译官,正怀着复杂而忐忑的心情,在略带寒意的晨风中等待着即将下船的德国经济顾问团。
他看着那些德国人站在甲板上或码头上,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大声而有效率地指挥着卸货工作。
起重机吊装下来的木箱和货柜上,除了印有复杂的德文商标和编号,隐约可见机械零件的轮廓,还有不少封装严实、看起来像是书籍和教学器材的箱子。
“金先生,”一个略显肥胖、戴着圆顶礼帽、但眼神中透着精明的德国中年商人巴赫曼走到金洙身边,用生硬的英语夹杂着几个刚学来的朝鲜语单词,并辅以手势说道。
“请看,我们德意志带来的,不仅仅是冰冷的机器和商品,更重要的是知识,是技术,是发展的机会。”
“我们德国人,是真心实意来帮助你们建设自己的家园,帮助你们早日摆脱……嗯……过去那段不愉快的阴影,走向现代文明。”
金洙脸上露出礼貌而略带拘谨的微笑,微微躬身,但没有立刻接话,他内心深处十分清楚,这些德国人绝非慷慨无私的慈善家,他们的“帮助”和“建设”必然带有明确的地缘政治目的和长远的经济战略考量。
但是,相比于记忆中日治时期那种赤裸裸的高压政治控制、文化同化政策和经济上的残酷掠夺,德国人目前至少在表面上,更注重基础设施建设、行政体系重构和文化教育方面的渗透。
这种差异,对于像他这样渴望民族独立、国家发展,却又苦于找不到出路的朝鲜年轻知识分子而言,构成了一种极其复杂而微妙的诱惑和选择困境。
另一边林晓皇帝仔细地审阅着由殖民部、外交部、陆军总参谋部情报局等多个部门联合提交的,关于远东地区,特别是日本及其原殖民地1919年12月份的月度总结与分析报告。
厚厚的报告详细记录了日本新天皇裕仁登基后的公开言行与沉默姿态、军方内部尤其是陆军暗流的持续涌动、经济困境的进一步加深以及社会不满情绪的蔓延;
同时也汇报了在朝鲜初步推行文化渗透与行政改革的成果与遇到的阻力;还有对英美法等国近期在远东,特别是对华夏局势关注度上升的分析。
“裕仁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比他那位情绪化的父亲更懂得隐忍和克制。”
林晓放下手中的报告,对侍立在侧的汉斯·伯格少校评论道,语气中带着审慎的分析。
“但这对于一个国家的统治者而言,未必完全是好事,过度的隐忍背后,可能隐藏着更深沉、更长远的谋划,也可能仅仅是因为面对困境时更加深刻的无力感与挣扎。”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那幅占据整面墙壁的巨幅世界地图前,目光首先在远东区域停留了片刻。
仔细审视着日本列岛、朝鲜半岛和华夏的轮廓,随后又扫过广袤而混乱的俄罗斯,最后落在正在德意志帝国主导下进行艰难政治经济整合的中欧与东欧地区。
“俄罗斯东线的僵局必须找到突破口,否则将长期牵制我们大量的陆军资源;欧洲大陆新秩序的巩固需要持续投入政治和外交资本。”
“现在,又加上了远东地区需要长期经营和控制的沉重任务……帝国的全球利益前所未有地扩张,但相应的,我们的国力资源、行政管理和战略注意力,也正在经受着空前严峻的考验。”
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再次掠过他的心头,他想起了不久前的那个关于柏林在烈焰中燃烧的逼真梦境。
历史的经验告诉他,处于权力和领土巅峰之上的帝国,往往也伴随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最大的风险与挑战。
“给施特赖歇尔国务秘书传达我的指示,”林晓转过身,语气明确地对汉斯下令。
“对日本的基本政策和战略目标不变即持续控制和削弱其战争潜力与社会稳定性,但在具体执行策略上,要更加精细和富有弹性。”
“避免因为过度刺激,特别是避免采取不必要的公开羞辱性行动,而导致其内部,尤其是军队中的激进势力失去理智,采取不可预测的极端行动,破坏目前的‘可控虚弱’状态。”
“同时,要加快在朝鲜建立具有示范效应的治理模式和经济合作样板区的步伐。”
“我们要让远东其他尚在观望的国家和地区清楚地看到,在德意志帝国主导和保障的秩序框架内,他们能够获得比过去在日本军事统治下更‘稳定’、更‘繁荣’,或者说,更具吸引力的发展前景。”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深邃,补充道:“另外,指令外交部的情报分析部门,投入更多精力,密切关注英国、美国以及法国等国家,在远东地区,特别是在目前局势混沌的华夏大地上的外交活动、经济投资和可能的军事存在变化。”
“日本这个曾经的区域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