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逐出龙虎山,只因说了一句‘祖训未必皆真’!”
“我在玄门特勤局查案,发现供奉的‘神像’竟是活人祭炼而成,反遭镇压!”
“我质疑‘三清会’禁言百家,便被削去道籍,焚我经书,毁我灵台!”
一声声哭喊,如针扎进夜幕,刺破了道门千年来的“清净无为”假面。
他们不是叛徒,而是被“正统”剔除的清醒者。
此刻,他们齐聚落铃坡,不为复仇,只为一个答案——
道,还能不能信?
张宇立于魂犁之侧,目光扫过这些跪伏的身影。
他们眼中没有狂热,只有疲惫、屈辱与一丝不肯熄灭的光。
那一瞬,他忽然明白了归藏童那句“信仰开始反噬正统”的深意。
信仰本无错。
错的是,将信仰铸成枷锁,套在所有人头上。
铃守老道站在坡顶,脸色铁青,背后铁经匣嗡鸣不止,仿佛感应到某种禁忌之力正在觉醒。
他双耳铜铃疯狂震颤,血从耳道溢出,顺着脖颈滴落,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溪流。
“妖言惑众!”他怒吼,声如裂帛,“你以邪术唤醒叛道之魂,聚拢失道之徒,这是立邪教!是逆天而行!”
话音未落,他手中剑已出鞘——那不是凡铁,而是以千年古棺铜炼成的“镇道剑”,专斩“不敬天地、毁弃经法”之辈。
剑光如霜,直取张宇心口!
风起,叶未动,人心却已颤。
可张宇不动。
他甚至没有抬手。
只是将手中那块早已点化过的板砖,猛地拍入自己胸口!
“砰——!”
一声闷响,仿佛心脏炸裂,又似天地共鸣。
刹那间,灵骸空间轰然展开!
黑土翻涌,如活物般裂开沟壑。
一辆锈迹斑斑的拖拉机从地底爬出,履带碾过腐土,车头挂着一盏煤油灯,灯焰幽蓝,照出“驱邪专用”四个褪色红字。
草帽飞起,悬于一根竹竿顶端,随风轻晃,帽檐下影影绰绰,似有娘的身影在笑。
灶台燃起幽火,锅里还温着半碗小米粥,香气弥漫,勾起所有人心中最柔软的记忆。
而后,一面旗帜,缓缓升起。
它由碎布拼成——灶布、围裙、补丁裤衩、旧棉袄边角,甚至还有半截红头绳。
旗面粗糙,针脚歪斜,中央却绣着一个由拖拉机轮毂、锄头、铜铃与心形纽扣组成的图腾。
这不是道徽,不是门派标志。
这是——家徽。
三十六名道子抬头,望着那面在幽火中猎猎作响的旗帜,忽然齐齐一颤。
有人颤抖着伸手触碰旗角,指尖传来温热,仿佛摸到了童年灶台边的温度。
有人猛然捂住脸,肩头剧烈抽动,压抑多年的委屈如洪水决堤。
更有人仰天嘶吼,声音撕裂夜空:
“这不是教……这是家啊!!”
他们早已无家可归。
师门逐他们如弃狗,道统视他们如瘟疫。
可此刻,一面由农具、旧物与母亲遗物拼成的破旗,却让他们第一次觉得——
自己被接纳了。
教火娘悄然现身,她一身粗布衣裙,面容模糊,唯有手中那簇不灭火种,跳动着永不熄灭的微光。
她轻轻一吹,火苗腾起,顺着旗杆攀爬,瞬间点燃整面家徽旗!
火焰不是红色,而是银白,如月光熔成的液态星辰。
火光映照之下,三十六名道子面容清晰浮现,更有百余名模糊身影自雾中走出,跪伏在后——那是尚未觉醒的追随者,已被火焰引动心火。
系统在张宇识海剧烈震颤:
【检测到信仰反噬,正统道门气运震荡……】
【点化进阶触发:灵骸·道蜕——初启】
【材料耗尽:板砖(融合九百九十九口锈铃铜屑)】
【新形态解锁——反八卦·心纹】
张宇低头,只见那块曾拍入心口的板砖,此刻已化作一面青铜符牌,悬浮胸前。
表面浮现出逆旋的八卦图,阴阳鱼头尾倒置,中央一点,赫然是一个“心”字,缓缓旋转,如脉搏跳动。
他闭目,听见了。
不是风声,不是铃声。
是九百九十九名叛道魂,在地底齐诵——
“经可焚,铃可锈,道不可囚!”
声如潮,如雷,如天地同震!
铃守老道再斩一剑,剑锋未至,九百九十九口锈铃齐鸣!
不是哀鸣,不是呜咽,而是——反噬之音!
声浪如实质,轰然撞向老道。
他耳中铜铃当场炸裂,血如泉涌,整个人踉跄后退三步,跪倒在地,手中镇道剑寸寸崩裂。
“你……立的是邪教!”他嘶吼,声音却已颤抖。
张宇踏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双布鞋——千层底,针脚细密,鞋尖补了七次,边角还沾着黄土。
那是娘亲手做的鞋,他一直带在身边,从未舍得穿。
他将鞋狠狠砸向老道背后的铁经匣!
“我娘说,鞋破了能补,道歪了——也能掰直!”
“哐——!”
铁匣震颤,经书无火自燃,一页页化作灰烬,随风飘散。
三十六名道子齐齐跪地,伸手接住那面燃烧的家徽旗,高举过头,声如洪钟:
“誓随守墓人,不拜伪天师!”
“家在,道不灭!”
声浪滚滚,直冲云霄。
远处雪峰之上,一只稻语鸦悄然立于枯枝,通体漆黑,羽翼却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它振翅一掠,羽毛飘落,每一片落地,都化作一行字迹:
“第一百一十四次……道,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