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外彭家父子的马车辘辘远去,白敬显的书房里只剩下烛火摇曳。这时管家赵尔吉轻手轻脚地进来,手里捧着刚磨好的新墨。
\"大人,当真要写这封信?\"赵尔吉将墨锭放在砚台旁,声音压得极低,\"我总觉得彭家父子没安好心...\"
白敬显冷笑一声,执笔蘸墨:\"写,怎么不写?\"笔尖在宣纸上落下第一个字,\"不过是个引荐,信中只说是'故人之子进京游学',半句不提大挑之事。\"他手腕一转,字迹圆滑如游鱼,\"至于他们进京后如何运作,与我有何干系?\"
赵尔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声道:\"大人,恕我多嘴,大人何不让彭公子顺便打听下小姐的下落?毕竟那也是大人的...\"
\"啪!\"白敬显突然暴起,案几上的青瓷茶盏被扫落在地,碎瓷片飞溅到赵尔吉的皂靴上。老管家浑身一颤,却不敢挪动半步。白敬显额角青筋暴起:\"给我闭嘴,那个孽障!去年若不是她逃婚,我何至于在彭家面前低声下气,以至于立下那字据让彭家有了我的把柄?\"
烛火忽地一跳,照得白敬显半边脸隐在阴影里。他盯着染墨的宣纸,忽然阴森森地笑了:\"如今我有儿子了,那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就让她死在外头好了,还找她做什么。\"
赵尔吉后背一凉,不敢再言。窗外,一片枯叶打着旋落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此时的彭家马车里,马车碾过积水,污浊的水花溅在车辕上。彭向同正掀开车帘,望着白府渐渐远去的灯笼。他年轻的面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鸷:\"父亲,白敬显的胃口是越发大了,一次就要送给他上千两,他这钱是真好挣。\"
彭远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冷笑连连:\"去年他女儿逃婚,你记得他说什么?\"他模仿着白敬显当时颤抖的声音,\"'白某深表歉意,小女不懂事...'\"父子俩同时爆发出刺耳的大笑。
彭远突然收敛笑容。还有求我们出三万两帮他谋知州之位时,是如何收的银票,当时立下得字据可都是在府上的。\"扳指在月光下泛着幽绿的光,\"如今倒端起架子来了。\"
马车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彭向同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也不知白敬显是否真心引荐,他所说的李怀强是否可靠?儿子总觉得白敬显没那么好心...\"
\"不说那些,我相信白敬显还是不敢说个假人名的,至于那人要是不可靠,那就加钱。\"彭远斩钉截铁地打断,\"八千两不够就一万两,没人能拒绝那一张张银票从自己面前就那么飘走的。只要你能选上,花多少钱都值了,只要选上了,日后...\"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说不定能爬到白敬显头上。\"
彭向同闻言,嘴角慢慢扬起。他仿佛已经看见自己身着绯袍,而白敬显跪在堂下瑟瑟发抖的模样。车窗外,一轮冷月高悬,将父子二人的影子投在车厢壁上,扭曲如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