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晚之后,孟宴臣的到访成了常态。
他不再需要任何借口。有时是下班后,他会提着一份打包好的晚餐,说一句“多买了一份”。有时是周末的午后,他会带着一本厚厚的德语原版书,在她客厅的单人沙发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他话不多,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待着。林萱在厨房里研究新的糕点食谱,橘子在她脚边打转,而孟宴臣就在客厅里看书,或只是看着窗外发呆。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将他的侧脸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醇香和烤箱里传出的甜腻气息。
这种近乎诡异的平静,对孟宴臣而言,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奢侈。他不需要扮演任何人,不需要说任何场面话,不需要用一身的盔甲去抵御外界或家人的刺探。在这里,他只是孟宴臣。
这天下午,林萱正在给橘子梳毛,小猫舒服地躺在她腿上,发出一连串“咕噜咕噜”的声音。孟宴臣放下了手中的书,目光长久地落在她和猫的身上,许久,他才低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倾诉。
“我小时候,一直想一只猫。”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怀念,“只是妈妈猫毛过敏,妈妈就不许家里再出现任何宠物。”
林萱梳毛的动作顿了顿,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她总是这样。”孟宴臣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自嘲的弧度,“她用‘为你好’的名义,剪掉所有她认为有风险的枝杈。她为我规划好了人生,从学业到事业,每一步都精准无比。她也想为小沁安排好一切,包括她的感情……她觉得宋焰是一个巨大的、不可控的风险,所以她要不计一切代价地清除掉。”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将那些盘踞在心里多年,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的混乱情绪梳理出来。
“我明白她对宋焰的排斥,不仅仅是因为阶级,更深层的原因,是宋焰代表了小沁的‘反叛’。小沁越是奔向他,就越是证明了母亲的‘爱’是失败的。所以她要赢,她必须赢。而我,从小到大,都是她最完美的‘作品’,是她向所有人证明她教育成功的‘勋章’。我不能忤逆,也不能让她输。”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那份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橘子满足的呼噜声还在继续。
林萱终于梳完了毛,她将梳子放在一边,抬起头,看向这个将自己剖开在她面前的男人。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像一汪深潭,能倒映出所有的挣扎与痛苦。
“你不是习惯了。”她忽然开口,声音清清淡淡,“你只是把她的期望,错当成了你自己的责任。”
一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孟宴臣心中最浓重的迷雾。
责任……是啊,他一直觉得,让母亲满意,维护这个家的体面,是他的责任。他从未想过,这份责任,或许从一开始,就是被强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