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同情,不是怜悯,而是一种深刻的、直抵灵魂的懂得。
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杯子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也像一个信号。
然后,他动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孟宴臣第一次,当众忤逆了他的母亲。他没有看付文樱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也没有理会周围人惊掉下巴的表情。他迈开长腿,一步一步,沉稳而有力地,穿过了那片由权贵和虚伪构筑的人墙,径直走到了林萱的面前。
他站在她身前,将她和身后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彻底隔绝开来。
他看着她,那双刚刚燃起火焰的眼睛里,映着她的倒影。
“林小姐,”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我送你回去。”
那句“我送你回去”像一枚落下的棋子,定下了整盘棋的结局。晚宴现场的死寂与混乱,都被他们关在了身后。
电梯平稳下行,光洁如镜的金属壁上映出两个沉默的身影。孟宴臣的西装依旧笔挺,但那根平日里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不知何时被他扯松了些,露出一小片锁骨,透出一种压抑后的松弛。林萱安静地站在他身侧,怀里没有了那只叫橘子的小猫,手中也没有了那杯充当道具的香槟,她只是垂着眼,看着光可鉴人的地面上,两人的倒影被灯光拉长又缩短。
空气里没有尴尬,只有一种暴风雨过后的、奇异的宁静。
“叮”的一声,电梯门滑开。
孟宴臣跟着她走出电梯,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一前一后地响起。直到林萱在家门口停下,指纹解锁,电子锁发出一声轻柔的“欢迎回家”。
她推开门,正要侧身说一句“晚安”,却见孟宴臣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站在门口的光影分割线处,一半身体沐浴在走廊的灯光下,一半隐没在门内的黑暗里。
“我……”他开口,喉结滚动了一下,那把总是清冷的嗓音,此刻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能进去坐坐吗?”
林萱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她看到他眼底残存的风暴,和风暴之下,那片急于寻找港湾的疲惫。她点了点头,将门完全推开。
屋里的灯被打开,温暖的橘黄色光线瞬间驱散了门口的清冷。小猫橘子听见动静,“喵呜”一声从沙发上跳下来,迈着还有些跛的后腿,亲昵地蹭着林萱的脚踝。
孟宴臣换了鞋走进来,身上那股属于顶层宴会场的、混合着酒水与香氛的浮华气息,与这间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小屋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有些局促地站在客厅中央,视线扫过窗台上那些生机勃勃的绿植,落在那个正低头用脸颊蹭着小猫的女孩身上。
那一刻,楼上那场唇枪舌剑的闹剧,母亲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都像是上个世纪发生的事情,遥远而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