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的风铃又响了三年。
林骁站在院门口,看着父亲坐在藤椅上给花浇水。八十岁的老人,背更驼了些,手里的水壶举得有些颤,却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侍弄那些月季——那是母亲年轻时种下的品种,如今爬满了半面墙,红的、粉的、黄的,开得热热闹闹。
“骁儿,过来。”父亲招手,声音比三年前更轻了些,却依旧有力,“你看这株‘胭脂醉’,今年开得比往年都艳,像不像你娘当年那件红棉袄?”
林骁走过去,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去。那朵深红的月季确实艳得惊人,花瓣边缘泛着绒光,像极了母亲压在箱底的红棉袄——那是他们结婚时穿的,领口磨得发亮,母亲却总舍不得扔,说“留着给重孙当喜服衬里,沾沾喜气”。
“像。”林骁点头,蹲下身帮父亲扶稳水壶,“娘要是看见,准得高兴。”
“她呀,现在懒得动喽。”父亲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朵花,“昨儿还说,等这拨月季谢了,要把花籽收起来,明年种到东头菜园去,说‘让菜地里也热闹点’。”
正说着,母亲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身上披着件藏青色的绒线衫,是林骁去年给她织的。她走到藤椅旁,轻轻敲了敲父亲的手背:“又在背后说我坏话?谁懒得动了,我刚还擦了三扇窗户呢。”
“是是是,你最勤快。”父亲连忙告饶,却故意把水壶往母亲面前递了递,“那这剩下的半壶水,勤快的林奶奶来浇?”
母亲白了他一眼,却还是接过水壶,慢慢走到另一株月季前,动作虽缓,却稳当:“就你嘴贫。”
林骁看着他们拌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这三年,父母的身体确实不如从前了——父亲的关节炎犯得勤了,母亲的眼睛也花得厉害,缝补衣服时总得戴上老花镜,还得让林骁在旁边帮着穿线。但日子过得依旧有滋有味,父亲每天雷打不动地听评书,母亲则迷上了剪纸,家里的窗上、门上,到处都贴着她剪的福字和花鸟,红彤彤的一片,看着就喜庆。
“对了,骁儿,”母亲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朝屋里喊,“你爹前儿偷偷藏的那瓶酒,是不是你帮他收起来了?快拿出来,今儿晚晴他们两口子要来,正好尝尝。”
父亲立刻瞪圆了眼:“我啥时候藏酒了?那是……那是给重孙留的满月酒!”
“你重孙还在他娘肚子里呢,”母亲戳了戳他的胳膊,“就你会找借口。”
林骁笑着应了声,转身去厢房取酒。路过堂屋时,看见墙上挂着的全家福——是去年拍的,父亲坐在中间,母亲挨着他,林骁夫妻俩站在后面,怀里抱着刚满周岁的小儿子。照片里的父亲笑得露出了牙,母亲则抿着嘴,眼角的笑意却藏不住。
取酒回来时,院门口已经热闹起来。晚晴抱着肚子,被丈夫扶着,脸上泛着孕相的红润:“林叔林婶,我们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