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檐角斜阳落晚烟,柴门半掩话流年。
针穿岁月缝新补旧,语带风霜忆昔谈今。
两鬓霜花催日短,一双老手把时牵。
莫言迟暮多萧瑟,尚有温茶续暖天。
林骁蹲在灶台前添柴,火光映着他的侧脸,把鬓角新添的白发照得格外清晰。锅里的小米粥咕嘟咕嘟冒着泡,混着红薯的甜香漫出来,和屋外的桂花香缠在一起。他往灶膛里塞了块松木,火苗“噼啪”跳了跳,映得墙上父母的合影晃了晃——那是十年前拍的,父亲还没拄拐杖,母亲的头发也只霜白了大半,两人站在老屋门口,笑得眼角堆起褶子。
“骁儿,火别太旺,粥要熬出米油才好。”母亲的声音从堂屋传来,带着点喘。她正坐在藤椅上,手里攥着根银簪子,慢慢往发间插。那簪子是父亲年轻时给她打的,上面刻着朵歪歪扭扭的桂花,说是“咱村头那棵老桂树的模样”。
林骁应了声,往灶膛里压了压火,起身擦了擦手。堂屋里,父亲正弯腰给母亲正簪子,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他的背比去年更驼了,拄着的枣木拐杖在地上敲出“笃笃”的响,每动一下,膝盖都要“咯吱”一声,像是在跟岁月较劲。
“偏了。”父亲的声音哑得像磨砂纸,却带着不容错辩的认真。他把簪子轻轻拔出来,重新找准位置,指尖划过母亲的鬓角时,母亲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菊花:“都老成这样了,还讲究啥。”
“你戴啥都好看。”父亲说得笃定,自己先红了脸,转身去搬藤椅,想让母亲坐得离火盆近些。可藤椅太重,他试了两次没搬动,额头就沁出了汗。
林骁赶紧过去搭手,两人合力把椅子挪到火盆边。父亲喘着气坐下,从怀里摸出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颗裹着糖纸的硬糖:“昨天赶集,见小娃子都吃这个,给你也尝尝。”
母亲剥了颗橘子味的糖塞进嘴里,眯着眼品了品:“甜得齁人,还是你去年腌的桂花糖好吃。”
“明年还腌。”父亲立刻接话,像是怕她不信,又补了句,“我记得坛子放哪儿了。”
林骁端着小米粥出来时,正撞见这一幕。母亲含着糖笑,父亲看着她笑,火盆里的炭火烧得通红,把两人的脸映得暖融融的。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父母也是这样——母亲纳鞋底,父亲就坐在旁边劈柴,偶尔抬头看一眼,眼神比灶膛里的火还热。
“粥好了,加了红薯。”林骁把碗递过去,母亲接碗时手颤了颤,粥差点洒出来。父亲赶紧伸手托住碗底,两人的手叠在一起,像两截枯木互相支撑着,满是褶皱的皮肤碰在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踏实。
“你爹昨儿去后山拾柴,摔了一跤。”母亲忽然开口,语气轻得像怕惊着谁,“膝盖肿了,瞒着不说,还是隔壁老王家的小子看见告诉我的。”
父亲在旁边急得摆手:“不碍事,就蹭破点皮。”说着想站起来证明,却被母亲一眼瞪回去:“坐着!再动我就把你拐杖藏起来。”